熟悉的气味铺天盖地而来,慈姑顾不上惊讶,就听得对方低声说:“莫怕。”
原来是濮九鸾。
他来救她了。
他将慈姑一手拉住,一手划动拍打着水面,慈姑的肩膀被他揽在怀里,若不是此刻在水里的话,几乎可以说是发烫。
船上的人七手八脚将两人救上去,披着一件干布的桃娘冲过来一把就要抱住慈姑:“太好了康老板!我们得救了!”
劫后余生叫她生出了格外多的亲密,眼泪吧嗒吧嗒掉落,一手抹着眼泪一边还好奇:“怎的你最后没在水里挣扎?我听说溺水之人慌乱之际会大力拉扯救她的人,怎的你却没有?不过为何我能用绳索拉起来,你却要被人捞起来?”却没发觉她和濮九鸾的脸齐刷刷有了些不自在。
徐林见状不对,一把将桃娘拉走:“去讲讲那人的长相,好叫我们画像捉捕。”
第58章 房塌了
那两人出去后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 慈姑垂首,她适才听了桃娘的话两颊便飞起了红。
想必她漂浮在水面上时那一声“噗通”的声音就是濮九鸾下水时发出。
为什么要下水呢?
当时她已经漂浮到了船只跟前,又有人从船上扔下了绳索。她只要扔开木板拽住绳索便可被船上的人救走。
除非……
除非他挂念她的安危一刻都等不及……
慈姑只要想到这种可能性。就脸颊发烫坐立难安。
“给你。”
慈姑被这声音猛的一惊, 抬起头见是濮九鸾与她说话, 他手里拿着一件长袍递过来:“这船临时征用,没有备着衣裳, 你落了水,先披上这件衣裳御寒。”
慈姑道了声谢, 便将那外袍披在身上, 这才意识到自己全身湿漉漉, 河水正从身上滴滴答答落下来, 身上的袄裙也被打湿湿哒哒裹在身上,好在适才已经天黑, 又有濮九鸾相护,应当是无人瞧见。
她红了脸,将外袍穿在身上。
这时才觉得冷, “阿嚏”打了个喷嚏。
濮九鸾慌得站起来,一叠声问:“可是着凉了?”又喊大夫, 忽得想起大夫不在这船上。自嘲一笑, 自己而今倒乱了阵脚, 莫非这就是人常说的“关心则乱”么?
这么一想, 他心里也七上八下了起来。
他晚膳时从岚娘那里知道慈姑下落不明时便不安起来, 立即带人往路上追寻踪迹。
很快便查探到被打晕扔在路上的车夫, 而后他根据车辙印不过须臾便判定出在对方带着马车去了西边。
为求稳妥兵分两路, 一波人陆路,一波人水路而行,他一路追踪心急如焚, 恰在此时瞧见一个女子漂浮在水上。
那女子穿着粉衣,濮九鸾立即想到岚娘所说慈姑与一个穿粉衣的客人同行的消息,他们救上来后那女子后那女子直指着后头:“救人救人!”
他往船头便看见慈姑熟悉的身影。
她小小身影趴在一块长条木板上,那木板带着她在水里浮沉,随时能够倾覆。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绳索。二话不说直接跃入水中,当时脑海里只想着一件事:救她要紧。
如今回想来,其实自己所做着实有些唐突了,可若是再来一次,自己一定还会冲下去。
如此想来,似乎已经有些不对。
濮九鸾后知后觉地想到:似乎,他待慈姑,有些异乎寻常过于亲近。
这想法如在三月干旱的草原上撒了一把火种,立即“腾”一下烧了起来,转眼就熊熊烈火不可收拾。
他从来没有待谁有这种想法。
濮九鸾仔细思忖一下:换做何人,他也会如此关心则乱毫无章法毫无理智只想红着眼救了这人再说。
他想了一圈。在世的人里,居然只想到慈姑。
其余的人,譬如官家,譬如亲近的下属,他固然也着急,却仍旧会冷静思索对策,将对方营救出来,而不是慌得如同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急冲冲就想下水。
草场上经年无雨,每一株草都已经干裂焦枯毫无水分,此刻火星燎原,熊熊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漫天火光,烧得一向镇定的濮九鸾坐立难安。
密闭的空间,两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男子的外袍披在身上,还沾染了他隐隐约约的味道,直将慈姑包裹得密密实实。
“我瞧瞧前头是不是快到家了?”慈姑敏锐地觉察到气氛有些凝滞,便裹紧了外袍起身往外头而去。
夕阳渐落,满汴京城里的灯火渐次升了起来,小娘子们蒲扇轻摇嬉笑闲话,孩童们打闹追逐流萤,大街上马灯相继被打更人一盏盏点亮,酒楼歌台里莲灯点亮,将个汴京城映衬得人间天上一般。
慈姑瞧着前头的码头:“前头那里拐个弯便是我家。可劳烦船家停上一停?”
徐林扫了眼,侯爷从她身后跟着出了船舱,听见她说这话后似乎眼神有一丝失落,只不过夜里灯光不好也瞧不大清侯爷的神色,他心一横:“不可!”搏一搏,富贵险中求。
果然侯爷脸色缓和下来。
徐林心里一喜,于是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如今流寇在外游荡,一次不得手下次定然会继续下手,说不定要将两位娘子赶尽杀绝,不如保护起来。”
“官衙此时无人,便是去了也不安全,难免为贼人所害。为今之计唯有去镇北侯府暂为歇脚才最为安全。”
徐林瞥了一眼侯爷,虽然面色仍旧平静,可熟悉侯爷的他还是敏锐地从侯爷极目远眺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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