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川就这样慵懒的倚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挑眉看着莫仲晖,也不伸手与他相握,也不打招呼。
安暖有些看不下去,站起身,白皙纤细的手放进了莫仲晖的大掌上,解除他的尴尬。
莫仲晖转过脸回她一个温柔的微笑,大手紧紧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
林易川脑门的黑线越发多了起来,深邃的眸子散发着逼人的气息。他们没有看到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此刻紧紧握成了拳。
安暖俯下身,轻柔的声音哄孩子,“早早,妈咪明天去酒店找你,带你玩好吗?”
早早嘟着个小嘴把头瞥向一边,不搭理安暖,像是生气了。
安暖撇了撇嘴,挺直了腰,淡淡的对林易川说,“我们先走,明天有空的话我再带早早玩。”
莫仲晖也很有礼貌的说了声‘再见,林总’,有力的长臂搂着安暖径直离开。
——
一走出餐厅,安暖就拍开了他的手,冷冷的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正好在你家,你外公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他身边,然后就来接你了。”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的。
安暖忍不住调侃道,“你成我家司机了?”
“我更愿意成为你的专属司机。”
安暖‘嗤’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坐上莫仲晖的车,安暖忍不住抱怨,“莫仲晖,你为什么老往我家跑,我都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呢。”
莫仲晖转移话题,“你二舅今天晚上回来。辰鹏去机场接他了。”
安暖成功被转移了视线,想起沈辰鹏那天晚上落寞的背影,她忍不住打听道,“你跟我二表哥关系好吗?他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熟,关系也一般,他的事倒是听说了些。他身边的人在电影学院给他找了几个女大学生,让他随便玩,结果他从中挑了一个跟人正儿八经的谈起了恋爱,听说爱得挺深的。玩玩倒是可以,真认真起来,你家里人肯定着急,后来施压把他们给拆开了。分手也已经有些年了,这些年沈辰鹏没再找过固定的女朋友,偶尔带个女人出来也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安暖深吸一口气,她不懂,为什么他们的圈子里如此的在意门当户对,两个人在一起有爱不就够了。二舅和二舅妈是家族联姻,他们过得幸福吗?为何要将同样的痛苦加注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安暖忽然有些欣赏沈辰鹏,对待感情,他一定也是个认真的人吧。也不知道那个女孩现在在哪里,他们还有联系没?
凄美的爱情故事,总是让人倍感遗憾。
安暖忍不住想到莫平山曾经对她所做的一切,当时不知道她的身份,他那样的羞辱她,甚至是动了手。安暖在想,沈亦铭会不会用同样的方式对待那个女孩。
莫仲晖察觉到她的情绪,忍不住揉了下她的头发,安慰道,“别多想,你在这个圈子待久了,类似的事情会见到许多,比这更可怜的还有。”
“莫仲晖,当年你和何思妍也是像这样被活生生拆散的吗?”
莫仲晖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淡淡的回道,“差不多吧。”
——
到了沈宅,沈亦铭已经到家了。此刻他正站在院子里等安暖。
多么暖心的一幕,可安暖心里却有个疙瘩。
这个圈子太复杂了,每个人都有好多面,在特定的人面前表现出特定的一面。安暖在想,沈亦铭看似对谁都这么和蔼可亲,可面对那个女孩,他一定不会有一丝微笑吧。
安暖下了车,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他习惯性的长臂将她收入怀里,揽着她的肩膀往屋子里走去。
安暖不知为何,三个舅舅,唯独跟二舅关系最好,二舅也最疼她,丝毫不亚于外公对她的宠爱。
“舅给你带了个礼物回来。”
沈亦铭说着递给安暖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安暖迫不及待的拆开,做工精致的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串珍珠项链,一颗颗珍珠圆润洁白,看上去十分华丽。沈亦铭拿出手的礼物,定是价值不菲吧。
安暖把项链拿在手中把玩,她无意间看到薛玉兰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一时心起,她笑着道,“舅,我觉得珍珠项链一定要气质高贵的人戴着,才能显出它的优雅和价值,我太年轻了,戴不出这种气质,我觉得舅妈更适合,她戴了肯定很迷人。”
沈亦铭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那这项链就送给你舅妈,下次舅再选个合适你的礼物。”
安暖把项链塞进沈亦铭的掌心,“这是你的东西,自然得你亲自送给舅妈,我就不借花献佛了。”
沈亦铭啐道,“谁送不一样。”
虽这么说,他还是拿着项链走到了薛玉兰面前。
安暖还在起哄,“舅,你一定要亲自给舅妈戴上才显得有诚意哟。”
沈亦铭亲手给薛玉兰戴上项链,安暖看到薛玉兰眼里毫不掩藏的满足和幸福,她感激的看了安暖一眼,嘴角微微扬了扬。
老爷子看了也觉得欣慰,忍不住夸赞道,“我们家暖丫头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做的事说的话让人心里暖暖的。怎么办,外公越来越不想把你嫁出去了。”
安暖挽着老人家的手臂撒娇,“那我就不嫁了,一直在家陪着您。”
“那晖子岂不是得恨死我?”
老爷子脱口而出,说完看到这丫头立刻变了脸色。
老人家灰溜溜的喊了句,“开饭。”
——
老爷子喊完‘开饭’以后其实又等了半个小时,大舅和小舅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沈亦铭说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商量,把他们都喊回来了。
餐桌上,唯独多了莫仲晖一个外人。
“舅,您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呀?好像很严重似的,好奇死我了。”
沈亦铭手搭在她的肩上,宠溺的说道,“这事儿跟你有关,我打算让你真正认祖归宗,改我们沈家的姓。”
“不行!”安暖反应极大,‘腾’的站起身,低吼,“我姓安,永远都姓安,我父亲是安洪明,我要追随他的姓氏。”
老爷子握着她的手安抚,“乖,先坐下来听你二舅把话说完,你这丫头,冲动得很。”
安暖被按着在座位上坐下,沈亦铭浑厚的声音继续说道,“暖暖,舅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冠了我们沈家姓,走到哪儿都没人敢欺负你,从此你就是真正的沈家人,这算是给你名分。”
“我不需要,我只要姓安,我不姓沈。”
沈亦铭有些不悦了,低低的说道,“姓了沈,你还是安洪明的女儿,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让你改姓沈,给你名分,这也是在保护你。无论在哪儿,你是我沈家的孩子,还有谁该欺负你。”
安暖还是摇头,“不,我不要姓沈,我姓安,我永远都不要改姓。”
“你怎么那么倔强!”沈亦铭发火了,“每次都跟我唱反调,是不是我平时太宠你了,你一点都不害怕我。”
安暖被吼得脸都红了。
薛玉兰赶紧劝道,“这是干嘛呀,对孩子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会吓到暖暖的,暖暖不愿姓沈有什么关系呢,外面的人照样知道她是我沈家的孩子,谁敢欺负她?一个姓氏而已,何必这么在意呢。”
沈亦铭眉头微微拧了拧,低沉的声音淡淡说道,“连你都开始反抗我了。”
薛玉兰手挽着他的手臂,柔声道,“我没有反抗你,只是以事论事,安暖跟他父亲姓,这是毋庸置疑的。我们都知道你也是疼暖暖,可既然她不同意,还是不要强迫她了吧。”
沈亦铭甩开她的手,什么也没说,径直离开了餐桌,上了楼。
安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这么大的气,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违背他的意愿了。
老爷子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安暖的头,淡淡的说道,“暖丫头,吃完饭去跟你二舅道个歉,你二舅也是太疼你了,让你改姓的事,他跟外公商量很久了,外公很赞同,毕竟只有冠了沈姓,别人才会畏惧你的身份,不敢欺负到你头上。我们都会保护你,可总有些时候保护不周,出点什么事让你受点委屈,大家都会心疼。暖丫头,名字我跟你二舅都商量好了,沈安暖,怎么样?有沈,有安,你还是你父亲的女儿。”
“不。”
安暖简洁的一个字,埋下头吃东西。
老爷子再次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往她碗里夹了些菜。
——
吃完饭安暖也没去跟沈亦铭道歉,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而是他太过分了,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让她姓沈,父亲泉下有知能瞑目吗?
直接回了房间,安暖也坐在床上生闷气。
莫仲晖跟在她身后进了她的房间。
她把所有的气全撒在他身上,“莫仲晖,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能别总进我的房间?”
莫仲晖不跟她一般见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柔声安慰,“你家里人都很疼你。”
“你觉得这是疼我吗?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这事疼爱吗?我父亲已经不在,现在还让我改姓,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莫仲晖,换做是你,你会改姓吗?”
莫仲晖想了想,道,“我个人对姓氏持无所谓的态度,我觉得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无论跟谁姓,你是谁的女儿便是谁的女儿,这点是无法改变的。你二舅这么做只是想用他的方式保护你,他也是好心。”
“莫仲晖,你是不是也希望我改姓?”
“我尊重你的想法。你愿意改就改,不愿意改就不改,我始终站在你这边。”
后来,为博她一笑,莫仲晖开玩笑,“要不这样吧,你跟我姓莫吧,冠夫家的姓,莫安暖,这名字也不错。”
安暖抄起床上的抱枕对着莫仲晖一顿狂揍。
莫仲晖顺势将她扑倒在床上,时间在这一刻停止,安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起伏得厉害。
莫仲晖沉重的身体压着她的,安暖有些呼吸不过来。
“莫仲晖,滚开。”
他幽深眸子深深凝视着她,眼里满是爱意。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安暖怔住了,一时之间竟忘了去推开他。
安暖的沉默无疑给了他最大的鼓励,他的吻变得急促起来,吸吮着她的粉唇,来到她的下巴,她的颈间。
安暖恢复意识,疯了似的挣扎起来,用力推开他。
见他如此反抗,莫仲晖松开了她,坐直了身体。
“莫仲晖,你这个禽兽,给我滚!”
莫仲晖还真的听话的离开了。
然而安暖只洗了个澡的工夫,从浴室出来,看到莫仲晖大喇喇的坐在她的床上,手里端着碗粥,粥还冒着热气。
“莫仲晖,你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刚下去给你煮了粥,快过来吃了吧。”
“我不饿,而且没胃口,你拿走吧。”
安暖一脸恹恹的样子。
莫仲晖还是坐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搅拌着碗里的粥,低低说道,“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就在这里坐着,坐上一整夜。”
安暖气疯了,拿着手里擦头发的毛巾,在他肩上用力抽了两下。
莫仲晖还是那句话,“把粥喝了吧。饿着肚子睡觉,夜里会难受的。”
安暖被气极了,反倒听话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莫仲晖满意的扯了扯嘴角,拿着毛巾细心的帮她擦头发。
“林易川怎么会来北京?”
这厮大概憋到现在了,终于问了出来。
安暖哼了哼,没好气的回道,“我怎么知道。”
“那个孩子的确很可爱,不过如果我们两个生一个的,一定更可爱。”
“莫仲晖,你还真是白日做梦,我们两个生一个,下辈子都没可能。”
莫仲晖笑笑,“下辈子有没有可能我管不了那么多,这辈子至少也得生两个。”
安暖给了他一脚,重重的踢在他的小腿上。
“刚才我给你煮粥,你二舅妈也盛了碗给你二舅送去,不过你二舅把碗都给砸了。”
安暖咬牙切齿的说道,“二舅真是太过分了,二舅妈这么好,他总是对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大概只有你去给他送,他才不会发脾气吧。”
安暖不服气的哼道,“我才不给他送呢,他今天太过分了,饿坏了才好呢。”
安暖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担忧的。
——
喝完粥,安暖跑去看了薛玉兰,相比较二舅,安暖更心疼二舅妈。
安暖敲了敲她的房门,二舅妈亲自走来开门,看到是安暖,她微微扬了扬唇。安暖却看到她略微红肿的双眼。
“暖暖,你找我有事吗?快进来坐。”
安暖走进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薛玉兰给安暖倒了杯水。
“舅妈,二舅是不是什么也没吃?”
薛玉兰微微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刚才我去给他送粥,他直接把碗给砸了,把书房弄得一片狼藉。”
“舅妈,你怎么这么伟大。”安暖忍不住感慨。
薛玉兰自嘲的笑了笑,“再伟大又能怎样。”
“舅妈——”
“暖暖,你应该能看出我和你二舅感情并不怎样。我和他是家族联姻,当初,我们两个订婚的时候,竟是第一次见面。生活在我们这样的世界,很多时候就算反抗也是无济于事的。我天性胆小,没有你母亲那么勇敢,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你二舅跟我结婚以后,仕途一直很好,他很努力,也很优秀。你知道吗,像他这样的人,哪个女孩和他相处久了,都会产生爱情,不说爱情,至少也有崇拜之情。”
薛玉兰的意思已经很清楚。
“订婚后不久,我们就结婚了,结婚后不久就有了辰鹏。辰鹏是我一手带大,他小的时候特别的依恋我。后来你舅坚持要送他出国读书,你不知道当时辰鹏还很小,抱着我死都不肯走。可是我向来听你舅的话,狠心把他给送走了。从那以后,辰鹏每次放假回来,都对我不冷不热的,也许我真的伤到了他的心。直到他读完书归国,那时候辰鹏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也变得很孝顺,经常带我出去玩。”
说到这里,薛玉兰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后来发生了什么,安暖大抵也能猜到。
薛玉兰按了按秀美的眉心,低低说道,“是我毁了辰鹏对我的信任,他前几年喜欢上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家里自然不同意,他几度把户口簿偷出去想跟那个女孩领证结婚,被你舅舅拦下来了。你舅舅让我管管他,我就跑去学校找了那个女孩,我给女孩开了张支票,让她离开辰鹏。”
薛玉兰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很狗血的桥段,我从来都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做出这样的事。可是我没办法,我们的家庭注定了不会接受这样的穷学生,未来还有可能成为戏子。女孩没拿我的钱,却也跟辰鹏分手了。从那以后,我就真失去了我的儿子,他现在很少回来,就连喊我一声‘妈’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暖暖,你说舅妈是不是做错了?”
很熟悉的情景,莫仲晖的父亲也曾经甩过支票给她。只是那时候的她不是穷孩子,丝毫不会觉得自卑。那个女学生就完全不一样了,那样的身份跟沈辰鹏在一起,要有多大的勇气,薛玉兰的支票仿佛把她的自尊心给全砸碎了。
可是安暖还能说什么呢,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没权没势的人走不进来,有时候甚至有钱都没用。
“舅妈,你别想太多了,表哥这么优秀,他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女孩,等他以后结婚生了孩子,也许就能体会你们的心情了。”
“但愿如此,他现在不愿跟我多说话,他的感情世界我也不清楚,暖暖,舅妈希望你有空的时候能够帮我跟他聊聊,开导开导他,舅妈发现他挺喜欢你这个妹妹,你在家的时候他回家吃饭的频率也高。”
安暖笑着点了点头。
“你舅舅晚上没吃东西,明天一早要去开会,他忙起来经常午饭也不吃,我怕他把身体给搞垮,你帮舅妈送点粥进去吧。”
安暖虽然很不情愿,可也不愿看到薛玉兰担心,微微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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