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欢快灵动, 陆琼眉眼低垂,她手指如飞花蝴蝶,翩翩起舞。林蕴站在门口, 忽有情怯, 踌躇着不敢上前。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哗啦啦的跪倒声, 那一声近乎破音一般高昂的:“见过圣人!”尤为明显。
林蕴身子一顿, 疾步上前。而此时, 响起的乐声陡然一顿, 发出了裂帛一般的响声, 停住了。
陆琼静静的看着断弦,垂眸不语。
断弦锋利,割破了她的手指, 鲜血顿时滴落下来, 湿了琵琶。可是陆琼仿佛无知无觉,她闭上眼睛,听着外面传来的响声, 睫毛颤动, 仿佛是她浮动的心神。
夏日将过, 秋冬已近, 否则的话,她又怎么会感觉到这样的寒冷?
她的心早在两年前就应该如槁木般枯朽了,无知无觉,就不会心痛,亦不会绝望。
“怎的这么不小心。”林蕴低声说, 她捧起陆琼的手, 小心的吹了吹, 又低着头掏自己的蹀躞带上挂着的小袋子,竟还被她从中掏出了一瓶伤药。
“你且忍一忍。”林蕴说话小声,低着头小心的为陆琼上药。
“臣等见过圣人!!”
跟着是各种各样的声音,膝盖撞击在木板上的声音哐哐作响,光是听着,都能感觉到跪倒的那些人是带着多大的力道来做的这件事。这是楼下的京兆府诸人也赶到了。
“你是何人。”说话的是卫南风。
她一开口,其余人就自觉的闭上嘴巴,她声音不大,依然传到每个人的耳中,带来一股漫不经心的嘲弄之意。
“回圣人,臣乃惠文王长子卫元嘉……曾随同家父进宫面圣。”
惠文王并非是皇家人,而是祖上得了功勋后赐姓。虽然有个王字,但身份却并不如诸王,也不能参与皇家的家宴。
回话的男声回复了惯常的温润,却不复少年时期的清亮,反而带着讨好一般的低沉。
陆琼眼一颤,她的手一下子收紧,将正在处理伤口的林蕴的手抓在手心之中。林蕴脸上一红,随即看到陆琼伤口中渗透出的血色,跟着脸色又是一白。她不欲大声说话,因此压低了点声音,近乎耳语那般,低声道:“快放手,你又流血了。”
陆琼眼睛微抬,看向林蕴,她突然问道:“可是他?”
林蕴知道陆琼问的是谁,她口中升起一抹苦涩,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她看着陆琼沉默的样子,忍不住回道:“他是故意的,他,他就是想折辱你……你……”
你何必为了这样的人伤心难过呢?
林蕴想着,她有点委屈。
“何故喧哗?”
“这……”男声一顿,似有不甘。但随即他又柔和了点声音,赔笑道,“都是一场误会……我这几个朋友颇有才学,听说了这里挂的谜题,因此有些兴趣。如今谜题已解,已经达成目的,旁的都是一场小误会。”
“哦?”卫南风笑了一声,她手指敲敲桌面,又仿佛是带着兴趣那般询问左右,“朕鲜少出宫,倒是不知晓这些花头趣事,可有人说上一说。”
一时间,周遭无声。
陆家倒了不过两年,陆琼送入外坊也才几年光景。在场的人心中门清,大家看看卫元嘉,又看看卫南风,都不敢说什么,只垂头当个鹌鹑,完全不敢开口。
卫南风冷笑连连:“看来连朕的话都不好使了?”
为首的京兆尹惊得只擦汗,暗道这京畿重地的长官果真难做,十年十官并非胡说。他目光一转,看见最后跪倒的几个士子学生,于是转头呵斥道:“圣人问话,还不快速速道来。”说完又对卫南风赔笑,“我等公务繁忙,日夜为百姓操劳,这样的脂粉之地,也素来极少来的。圣人所问,臣等着实不知。”
一说不知道,二来还表明自己等人为了圣人的江山兢兢业业。
其余官员顿时应和起来。
除了府尹以外,其余诸官皆是四品以下,连大朝会都没那资格上。他们何时见过皇帝,说话更是直白谄媚。一席话说下来,管彤都为之咋舌,频频侧目。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三皇五帝,孔孟圣人都只配与卫南风提鞋了似的。管彤悄悄侧目看了眼卫南风。
卫南风表情不变,冷漠无情,只是眼角处微微抽了下。
管彤抿嘴偷笑,看样子,卫南风也不是全然无感,是被这些话吓得不轻呀。
而被指名道姓的那名士子,既然是跟着卫元嘉一起来解密的,那必然也不是什么庸才。他立时意识到自己被当做了那口锅,他张嘴想要反驳,但满堂的大人物,他一个也不敢得罪,只得垂头说道:“小,小民实在不知道。”
管彤闻言,见卫南风脸色微沉,于是道:“既然不知晓,总是冲撞了圣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仗出去吧。”
卫南风沉下的脸色顿时转晴。
而那名士子立刻叩首道:“陛下饶命,小,小民只是,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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