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去侧殿歇息?”大监上前询问,若是染了风寒,陛下同六小姐一处,只怕也染上。
李彻淡声道,“不必,朕陪会儿她。”
大监应声退了出去。
陛下心中拿定主意,多问也无异。
外殿中,娄金清又同何太医交接了几句,何太医离了成明殿,娄金清留下值夜。
其实,早前宫中一直都有医女在。
宫中的贵人多是医女在照料,值夜和琐事都比太医院要方便,太医只是负责问诊,旁的事情由医女来照顾。
这些医女里,也不乏有医术高明,不逊于太医院的。
娄金清想到了洛抿。
洛抿的医术老道,对症下药,也好得快,若不是……
娄金清眉头微拢。
若不是出了早前洛抿毒害淑妃,也就是陛下生母的事,先帝也不会勃然大怒,取缔了宫中医女一职,后来的问诊和琐事都是由太医院亲力亲为。
但想起洛抿,娄金清本也是不信她会害陛下的生母。
那时候洛抿同淑妃走得近。
淑妃夜里睡不踏实,洛抿便让她多点檀木香,别用旁的药物,开始时难一些,但对胎儿好。
淑妃有时会烦闷,便会找洛抿去殿中说话,洛抿同淑妃很能说道一处去,也时常往淑妃殿中跑。
淑妃整个身孕期间,大都是洛抿在细心照料。
洛抿同殿中上下都很熟络。
所以最后听到陛下让彻查洛抿的事,他整个人都愣住。
怎么会是洛抿?
但大理寺里王家的奴仆许是为了尽快结案,不牵连更多王氏的人,众口铄金,洛抿受人指使,害死了淑妃,偷走了四皇子,但是没有人知晓她去了何处……
洛抿的事虽然彻查,但知晓的人极少,当年因为他就是太医院院首,宫中医院也都在他的管辖内,所以知晓得一清二楚。
只是到眼下,娄金清都觉得可惜了。
若是洛抿还活着,许是太医院会有一位女院首也不一定。
论医术,他会让贤……
思绪间,听到内殿似是有说话声传来,但陛下没有传唤,娄金清也没入内。
内殿里,楚洛烧迷糊了,一遍遍得唤着,“娘……”
李彻一颗心都似揪起。
良久过后,口中一会儿唤着娘,一会儿唤着二哥,也极少得唤了一声爹,李彻眉头微皱,等她攥紧他衣袖,呢喃道唤道,“阿彻……”
他一颗心又似是沉下。
他揽紧她,忽然想起源湖落水时,她烧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似是也是如此,就靠在他怀中,往他怀里钻。
只是当下,烧得比那时要重得多,他心底平静不下来。
她滚烫的额头贴上他胸前,断断续续的声音在他胸前呢喃道,“李彻……我真的喜欢你……我很早之前就喜欢你,只是不敢同你说……除了娘亲和二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他微怔,明知她是烧得迷糊了,才会同他说这些话。
但这些话是她藏在心底的话,他听在耳中,心底莫名涟漪。
他揽紧她,也明知她烧得神志不清,他应她,她应当也听不见,他还是沉声道,“哥哥也喜欢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哥先逑的你……”
她还在靠近他更近些,“李彻,你能不能一直陪着我,不要丢下我……”
他叹道,“犯傻了吗?你的轻尘怎么会丢下你?”
他似是心中微动。
她伸手揽紧他,把头靠在他怀里,声音已经越来越轻,“李彻,楚楚好喜欢同你一处,她什么都不要,只要你……”
他的心砰砰跳着,再度红了耳根子,轻声道,“那就早些好起来……他还瞒着你,没同你说,腊月二十七是婚期,他让人备了好久,想给你惊喜,你若还病着,怎么……同他洞房礼?”
他又似害羞,所以噤声。
源湖落水后,他对她做的糊涂事,他心中一直懊恼,也亏欠,原本若不是楚家三房,腊月二十七,他同她本应当顺利大婚……
胸前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应是睡过去,没有再出声。
他亦揽着她,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
卯初,李彻更衣,准备前往正殿早朝。
娄金清又来内殿看过一次,楚洛方才退了烧不久,不到两刻钟又烧了起来。
风邪顽固,否则也不会眼下还神志不清。
娄金清重新开了方子,怕是药量还要重些,遂让药童去重新煎药。
李彻过问。
娄金清便同李彻在屏风后说起楚洛的病情,其实同昨夜说得差不多,只是此一时比一日,怕李彻担心,便又结合眼下的病情,再细致说了一遍,大致意思是还会再反复烧几日,陛下不必担心……
李彻颔首。
他惯来信任娄金清,风寒可大可小,只是叮嘱要照顾仔细些,也让她少遭些罪。
娄金清应是。
稍后早朝,李彻不能多留,踱步回屏风后,李彻坐在床沿边,再看了看她,伸手绾过她耳发,又俯身吻了吻她额头,轻声道,“等下了早朝,朕就回来,你好好听话吃药。”
楚洛没有应声。
李彻又俯身,脸颊贴上她脸颊,轻声道,“你要早些好,哥哥不习惯。”
等李彻撑手起身,绕到屏风前,见娄金清的目光似是看着案几上的东西出神。
“怎么了?”李彻问。
娄金清连忙拱手应声,“刚才见到淑妃娘娘的木梳,想起早前的事,一时出神忘了……”
母妃的木梳?
李彻诧异低头看向案几处,是那枚刻了“单”字的木梳。
李彻微楞。
昨晚是楚洛烧迷糊了,一直在喊娘亲,他想着将拿木梳给她寄托,但她中途又唤口渴,他才又放下木梳,端了水给她,就将这把木梳一直忘在了案几上……
但眼下,李彻凝眸看向娄金清,“你说……这是我母妃的木梳?”
娄金清也被他问得一懵,惊讶抬眸,“不是淑妃娘娘的遗物吗?”
李彻眸色微黯,淡声道,“你认得?”
娄金清会错了意,拱手道,“微臣就是认得,才会觉得应是认错了,微臣是记得早前淑妃娘娘似是将它送过人了……”
娄金清话音刚落,忽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
他是记得早前在洛抿处见过这枚木梳,当时洛抿是说淑妃赠给她的,这枚木梳做工精致,材质贵重,淑妃竟然赠给了洛抿,说明落尽极得淑妃信任才是。所以娄金清才会有这么深刻的印象,但眼下看来,应当不是这把才是。
洛抿的身份特殊,他怎么脑子糊涂了,在此时提起此事来,只怕是要惹陛下伤怀。
李彻果真追问,“母妃赠给谁了?”
“这……这……”娄金清连忙跪下,“是微臣失言,陛下勿怪。”
娄金清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彻眉间越发凝重,踱步上前,“朕问你,母妃将木梳赠给谁了?”
娄金清无法避开,只得硬着头皮道,“早前,宫中一个姓洛的医女。”
姓洛的医女,李彻脸色骤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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