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特命太常寺卿好生相送,礼节上倒是做得很足。东德玉颂却似乎很不满,一路走得极慢,甚至最后在上车之际还忿忿的说了句什么,因为是青海国语言,文素并未听懂。
“她说摄政王叫她很不舒服。”
身后传来轻声解释,文素循声转头,正对上刘珂的脸。
“素素,你似乎一直在躲着我。”
文素其实已经想要逃走,闻言又生生止住了步子,再看他最近似乎都有些瘦了,心中生出不忍。
“我……朝卿啊,那个,我们可否过两日再说?”
“素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文素抽嘴角,一根筋也有转弯的一天呐,可是您别这个时候转呐!
“这个……”她急的不行,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素素。”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轻唤,文素下意识的嗯了一声,转头去看,僵在当场。
摄政王系着大氅踏着阴沉的北风朝她走来,神情自然的好似在赏花观水。他看也不看刘珂一眼,步履沉稳的走到她跟前,伸出了手,“回去吧。”
昨日那个拥抱蓦然浮上心头,于是文素觉得,一切都太昭然若揭了。
偷瞥一眼刘珂惊讶受伤的脸色,她十分真诚的希望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夜深人静,傅青玉将从翰林院带回来的一本书摊开来,坐在灯下细细研究。
今日她去帮忙编修史书,无意中翻到一本册子,看到里面记载的人物竟然有文子衿,忽然想到那日文素的嘱托,便将这书带了回来。
此时在灯下细细一翻,不觉大为震惊。
原来这个文子衿竟然大有来头,书中记载他乃是前朝庆熙年间的宰相。
傅青玉诧异,文素说文子衿是她的先人,那她的身份岂不是前朝显贵之后?
她来不及多想,忙不迭的去看下面的详细记载,越看却是越发的心惊。
这个文子衿也太……出格了吧?
庆熙是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厉帝的年号,文子衿是当时横空出世的一位大才子,弱冠之年便官拜宰相,一人当朝,极受厉帝宠信。
书中记载这位前朝最后一位宰相当初只凭几封书信遥遥指挥,便将大梁开国太祖的十万雄兵拒于都城之外数月之久。
太祖皇帝恨其入骨,曾以千金厚禄悬赏其项上人头,但也不禁赞叹其为千古难得的人才。
连这样的事情都记载在册,恐怕当时的实际情形还要比这个更加令人惊叹。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惊采绝艳的才子,却做了件叫天下人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在厉帝朝廷最后一年里,他突然主动向太祖皇帝求和,并在国都城破之际悄无声息的拐走了厉帝最宠爱的男宠,从此杳无音信。
这便是文素一心想要查探的先祖?
傅青玉完全呆住,一个天纵英才却隐于历史洪流且有龙阳之癖的先祖?
这个……不能告诉文素吧?看她那日明明是一副十分憧憬的模样,告诉她会不会很受打击?
惊才绝艳不假,可是站在一国之相的角度来说,背叛国家还背叛君主,实在说不上忠臣义士啊。
她捏着那日文素给她的纸条看了又看,可既然如此,为何又将他说的这般空前绝后?两份记载都是来自梁国宫廷,却一个隐晦,一个直白,是否又有什么暗含在其中呢?
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现这么一件叫人惊诧的往事,看来还是要弄清楚才能告诉文素。毕竟牵扯到前朝,而且那个文子衿还是太祖皇帝悬赏的重犯,这个身份也许会给她带来厄运。
傅青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将书籍收好,心中却又忍不住暗想,难道说机智也能遗传?无论是随机应变的能力和出身,她竟都比不上文素。
灯火轻摇,将她怅然的身影在地上投成一道暗影,飘忽摆舞,如同她不断动摇的内心。
连续飘了几日大雪的天气开始放晴,让文素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不少。
秉承着在青海国女王面前积极演戏的原则,早朝之后她还特地端着侍郎的架子去转悠了一下户部。
这一耽误,回到摄政王府时已经是午饭时分,正急冲冲的要去吃午饭,却忽然听见了个叫她差点摔跤的震撼消息。
平阳王被调戏了!
文素很不厚道。这个时候她不是想着罪魁祸首是谁,也没有想到平阳王是否悲愤欲死,而是兴奋地朝西阁冲了过去,一脸八卦样。
可惜事实与想象偏差太大,平阳王正好端端的坐在檐下回廊处晒太阳,一副悠闲模样。
见到文素满面红光的冲了进来,他也不奇怪,只是挑了挑眉,微微一笑,接着便将视线移向了院中站着的两人身上。
刚进院门的文素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两人,只因其中一人的衣裳着实艳丽,想忽视都难。
那是青海国女王与摄政王。
院角的花圃中还留有残雪,在阳光下泛着莹莹光芒。那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成熟威仪,一个年轻貌美,虽然身高差异很大,可是高贵气质相近,竟让人觉得十分协调。
文素悄悄挪着步子到了平阳王跟前,凑到他跟前跟他咬耳朵:“平阳王爷,能解释一下么?”
“哦,这个啊……”萧端故意拖着调子,压低声音慢悠悠的将原委告诉了她。
原来今早他正准备出门去见陆坊,一出门便撞上了来拜访的东德玉颂。
小女王一见摄政王府藏着这么个美男子,登时来了兴致。
这也难怪,人家是女子为尊的国度,好比大梁国内的贵族见到美貌女子,偶尔狼血沸腾一下也是情有可原嘛。
不过人家东德陛下是个十分爱端架子的人,也就是说她调戏你吧,还十分的一本正经、高贵凛然,一副我调戏你是你福分的模样。
偏生她撞上了不羁的平阳王,一来二往没落得好处,东德陛下很不满,立即引发了一顿不快。好在摄政王及时回来,这才阻止了事态恶化。
之后得知平阳王身份的东德陛下竟然一反高傲态度,十分好心的提出将萧端送回住处,还不忘嘘寒问暖了一阵,这才跟摄政王一起闲话去了。
萧端觉得她好心送自己进门完全是想要进王府大门,所以十分警觉的留了下来,便一直坐在这里看着两人到现在。
说到这里,他十分感慨的看着文素,“知交一场,本王为了给你把风,多不容易啊……”
“平阳王爷,您怎么又来了!”文素无奈,眼见远处那两人因为这扬高的音调就要发现自己,连忙转身就走,竟像是逃一般。
萧峥已经自她身后转过头来,看到这场景不禁一阵诧异。
“哎,可叹呐……”萧端勾着唇故作叹息。
“可叹什么?”发问的是东德玉颂,她也是为了示好,刚才不知身份而调戏了人家,的确是不该啊。
“没什么,”萧端神情转淡,一副不欢迎她的态度,“女王陛下也该回去了,这里可不是驿馆呐。”
东德玉颂毕竟是外邦人,中原话说的地道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所以萧端很直接的表达了逐客之意。
“不得无礼!”萧峥低喝一声,以眼神示意他莫要使性子,而后才抬手朝东德玉颂做了个请的手势,“女王请吧,先前说的那些协议,可以稍后再继续商议。”
东德玉颂面染不悦,低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却在刚至院门时蓦地停住,头未回,脖颈高昂,“摄政王,孤知晓你身份高贵,但你招待孤不周可是事实。孤来此许久,您竟不请孤入室商议,反倒在此站着吹冷风,可是有意羞辱?”
萧峥淡淡一笑,“女王息怒,本王知晓青海国气候严寒,还以为女王适才是故意站在外面,却不知女王竟也眷念梁室温馨么?”
“你……”小女王猛然转身,一脸怒意。
好个摄政王,一语双关的,这是在给她下马威么?见她这些时日摆谱多了,所以忍不住要打压打压了?
东德玉颂眯眼,盯着离自己两三丈远的男子。
威仪自生,凛然高华。
她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这个人天生就要成为她的对手。
“哼哼……”她低笑起来,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摄政王,孤忽然觉得你还不错。”
萧峥一愣,就见她已经自顾自的提起裙角朝外走去,一直等候在外的随从立即跟上她的步伐,离去的十分迅速。
“呀,叔叔,大事不妙啊!”萧端挪到萧峥身后,促狭的笑,“似乎您也被她给调戏了啊。”
“……”
“哎,叔叔,”萧端用胳膊抵了抵他的胳膊,“您可得注意点儿,素素似乎吃味了啊。”
“什么?”萧峥愣住。
萧端笑着摇头,“唉……叔叔啊,侄儿觉得,您带她去赏雪什么的,着实无用啊。”
萧峥顿时面若寒霜,“你如何得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侄儿我可以教叔叔些法子,您也知道,取悦女子是要技巧的,若不抓紧,小心便要被那些喜欢吟风弄月的书生给抢了先啊。”
萧峥慢慢转动黑眸,转身迎上他的视线,冷笑一声,“你会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还有什么经验不成?”
“叔叔这话说的可就瞧不起人了。”萧端左右看了看,凑近他耳语:“这种事情可不是看经验的,需要的是脑袋灵活。”
“哼,你留着自己用吧。”萧峥不自然的咳了一声,转身便走。
萧端无奈的撇撇嘴,将他一路送到院门边,而后便抱着胳膊倚门等候。
果然,不多时就见萧峥又慢悠悠的踱了回来,见他就在门边等着自己,脸色又是一阵不自然。
“咳,好吧,且听听你有什么法子好了。”
夕阳将没之时,文素又被小世子给缠上了,好一会儿才摆脱掉,连忙七拐八绕的四处闪避,回到住处时都有些额头冒汗。
听闻蜀王已经在进京朝贡的路上,此次亲自前来,定然是为了见儿子的。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对摄政王和自己这么黏糊,也不知该作何所想啊,唉……
胡思乱想着正要进门,却被一只手臂给拦了下来。
萧端慢悠悠的从她院门后步出,揣着手炉,笑若春风,“素素,知道就要过年了吧?”
“知道啊。”文素莫名其妙,“这跟您在我院子里有什么关系么?”
“自然有,本王是来邀请你的。”
“邀请?邀请我做什么?”
萧端朝她挤挤眼,“邀请你赴约啊……”
文素滴汗,邀请我赴什么约需要笑的这般一脸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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