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总有这样的说法:姐姐东大,妹妹早大,或者姐姐东大,妹妹庆应,仿佛考学校是菜市场里买白菜,任君挑选一般。每到这时,做母亲的都得摆出笑脸,谦虚几句,再引开话题。其实呢,自己的女儿,自己最清楚不过。这个大的,是生性要强,事事争先,无需担心,反而还能寄托希望的;这个小的,则玩心更重,却也不敢胡来,既要推一把,又不能给太多压力。也好,她和永毅说,大的远走高飞,小的就留在身边——当然,还是要看她们自己。
现在回头一想,姐姐妹妹之间,态度差别太大,或许也是不行的。只是那时候不明白,还以为对症下药,是聪明家长的做法。没想到时间久了,小孩子心中也会生出芥蒂。这芥蒂或许也不全因她,也因永毅,也因周围人。水滴石穿,类似不可抗拒的自然强力。等她发现时,埋下去的种子已经开花结果,瓜熟蒂落了。
那隐隐的不对劲最先露头,大概是明羽升学的时候。铁了心不进立海,要自由发展,去名不见经传的公立国中施展拳脚。招生简介拿到面前,她看见升学率,又看见师资,再看见基础设施,样样不如立海,只觉得两眼一黑。以前总担心做妹妹的没想法,不料有了想法,却完全由不得她。
明羽住校,一周只回来两天,平时在学校里,除非闯了祸,轻易不和她们联系。到后来,就算闯了祸,也是绕开她们,让姐姐来领人。
姐姐这时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出门能当半个大人用。却也是越长大,越捉摸不透。小时候的那点张扬倔强,随时间一点点剥净,渐渐地脸上看不出表情,话语里分不清喜怒,仿佛经受了磨砺与修炼,化作流水中鹅卵石的质地。永毅也说,这举手投足,风度做派,好过她们科室新招的研修生。做父母的,欣悦之余,不知为何,也有一点点不安,像是什么东西悬在那里。
她也曾想过,让她别把自己逼太紧,要懂得放松。然而话到嘴边,又每每咽下,抑或只是拐弯抹角地提醒,转头又给熬夜的她端来夜宵。一来明理自己表现如常,做什么都兴兴头,有条有理,仿佛精力无限;二来老师口中的锦绣前程,并不是没有吸引力,尤其永毅,想起女儿可能录取东大理三,分数最高的医学院,大概做梦都会笑醒。
日子从来不等人,兀自去了。高中三年纪的秋天,明理把长发剪短了,末梢微微烫卷,过了晚上九点才回家,一进门便问她好不好看,像不像都市丽人。脱鞋子、摘书包、脱外套,她在边上接着,一双手都不够用。客厅的灯泡坏了一只,明理听说了便要帮忙换,梯子搭起来,攀着站上去,三两下就把坏的那个旋下来,指挥她递东西、开灯,室内骤然亮堂,抬起头呢,明理神采飞扬地看着她。一瞬间她竟有些不可思议,这孩子怎么长这么大了。
直到明理突遭车祸,直到她们整理遗物,在抽屉里发现了她的精神科就诊记录和双相障碍初步认定结果。恍惚之间,仿佛是昔日庸医的误诊成真,病毒性心肌炎发展为心衰,这孩子只是在她身边多待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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