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大喊大叫、指责别?人并不能解决问题,当?务之急还是找到明华裳。
明华章深吸气,努力让头脑冷静下来,理智思考密室开?关会设在什么地方。
江陵和任遥一直在摸索书架、地砖等常见设机关的地方,江陵更是干脆趴在地上,一块块敲砖。明华章站在后方沉静看着,忽然上前,走向佛像。
江陵看到他的动作,一边费力将耳朵贴在地上,一边说:“那个佛像我们查过?,没有机关。”
佛像固定在墙上,并不能左右转动,他双目望着前方,神情悲天悯人。明华章停在佛前看了看,双手抚上他的眼睛,将佛陀的双眼闭合。
屋里发出细微的链条转动的声音,江陵手一滑,赶紧移开?,亲眼看到前面砖块弹开?,露出一个黑森森的洞口。他还在愣怔,眼前划过?一阵冷风,明华章已经跳了下去。
江陵都唬了一跳,刚要提醒,又赶紧压低声音:“小心里面有机关!”
而这时他的后领被人拽住,来人将他一把拎起来,无情地甩到旁边:“少废话,让开?,别?挡路。”
江陵被勒得眼冒金星,踉跄了两步才险险站稳。他拉了拉衣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下走:“这么宽的路你不走,非要和我抢,有病。”
江陵钻入密室,隐约听到有人说话。江陵贴在墙角,认真听了会,用嘴型问:“他在说什么?”
任遥摇头,示意他闭嘴。这时候一个女子回?话,江陵认出这是明华裳的声音,他还在辨认明华裳说了什么,明华章眸光倏地变冷,转身朝外冲去。
任遥不知道明华章为什么突然行动,但她?相信明华章的判断,也握着枪动手。幸亏他们提前预判,才赶在卢渡刺中明华裳前拦住他。
任遥这几天巡逻不知受了多少冤枉气,如今终于见到罪魁祸首,丝毫不和他客气。任遥银枪横扫,重重击中卢渡身体,卢渡吃痛地俯下身去,任遥迎面踹了一脚,将他蹬倒在地。
任遥觉得用枪杀这种人简直是侮辱他们任家枪,她?甩手一抛,将银枪扔给江陵,赤手空拳去揍卢渡。
也亏是江陵知道她?的习惯,及时后退一步,才没有被银枪扎毙当?场。他有些无奈:“你扔之前,能和我打声招呼吗?”
任遥忙着挥拳头,哪还顾得上江陵。江陵拎着任遥的枪,打算去慰问明华裳,然而他转身后才发现,明华章抱着明华裳,脸色冷峻,眸光幽黑,很认真地检查明华裳身体四肢,仿佛再容不下第二个人。
江陵脚步顿住,挠挠下巴,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妹妹遇险,兄长关心,似乎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看他们的动作,为什么总让江陵生出一股背德感?
明华章第一个冲出来,但并没有去看卢渡,而是直奔明华裳。他解开?明华裳身上的绳索,一言不发,沉着脸检查她?的手腕、脚踝。明华裳有些心虚,弱弱解释:“我带了暗器的。如果任姐姐他们没来,我会用袖箭射死他。”
说着,她?赶紧把袖箭展示给明华章看,箭头上泛着幽幽绿光,显然是涂了药的。这是玄枭卫特?制暗器,小巧轻便,看起来就?和首饰一样,所?以卢渡才没发现。
然而明华章并没有被安慰到。他现在难做就?是因为岑虎死了,他们死无对证,只?能任由京兆尹涂改凶手,如果卢渡也死了,明华章还怎么翻案?
明华章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触动箭矢。正是因此?,他才更愧疚。
明华裳说完后本来等着二兄骂她?,她?狡辩的话都想好了,却不见明华章质问。明华裳小心翼翼问:“二兄,你不怪我吗?”
明华章确定明华裳没受伤后,才发现自己手指冰凉,心跳得极快,浑身血液仿佛倒流。他当?然担心她?,可是,她?以身犯险全是为了他,他哪还有脸凶她??
明华章看着她?手腕上的淤痕,又心疼又自责:“是我无能,这个案子和你毫无关系,如果我能找到证据,你根本不必沾染这些事。”
明华裳一听,忙道:“二兄,你别?这么说。这是给双璧的任务,我不只?是帮你,也是在完成我的职责。如果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也就?罢了,可是我明明能找到凶手,难道我要袖手旁观,自己待在府里享福,坐观他残害一个又一个无辜少女吗?”
明华章也知道这是明华裳想做的事,可是,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还是我太无用了,如果我能早点发现这里,如果我能解决京兆府内的烂摊子,你原本无须涉险的。”
“二兄,天底下没有谁能早知道。”明华裳握紧他的手指,说,“查案不仅是你的事,也是我的。我想做一个有用的人,一个不想冒险的人,是不会有用的。”
明华裳和明华章正在说话,忽然旁边传来刻意的咳嗽声。江陵打断他们,道:“要不,你们先看看那个人,等回?去再兄妹情深?他好像快被任遥打死了。”
明华裳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卢渡长得斯文白净,风度翩翩,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体面的名?门公子,很受女人欢迎。但现在他鼻青脸肿,狼狈求饶,哪还有丝毫风度可言?
明华裳看着只?觉得解气,为此?她?特?意从石台上跳下来,跑过?去说:“任姐姐,你让一让,让我来揍他。”
江陵在后面听到,脸皮抽了抽,看向明华章。最是清正端方的明华章面对这种行为竟然毫无反应,反而淡定沉着看着她?,仿佛无论明华裳做什么,他都会跟在后面帮她?善后。
任遥打出了一身汗,她?松了松手腕,侧身说:“真是不经打,没意思。你小心点,别?脏了手。”
“我明白。”明华裳说着,就?提起裙子狠狠踹了他一脚,动作不文雅极了。
卢渡没料到看着乖乖巧巧的明华裳竟会做出这么粗俗的动作,没防备被她?踢了个正着。而且因为明华裳准头不够,鞋尖踢到了卢渡脸上。
卢渡狼狈倒地,手捂住下巴,愤恨盯着明华裳。明华裳抻了抻手臂,说:“怎么,觉得被我打很屈辱吗?可是,你就?是这样一个弱小、无能的人。虽然你的身体已长大成人,可是你的心还停留在十三岁。你永远是那个面对恶行不敢反抗,只?会消极逃避的孩子,只?能靠欺凌比你弱小的人获得满足感。卢渡,我发自真心可怜你。”
卢渡先前被任遥拳打脚踢还能维持体面,但听到明华裳这句话后,他仿佛被戳到痛处的海蜇,整个人都扭曲起来,疯了般冲过?来,却被任遥一脚踹回?去。
后背狠狠撞在湿冷的地板上,震得他心肺剧痛,卢渡抬头,正好看到任遥居高临下,狭长凤眸里满是睥睨不屑:“老实点,别?动。再动弹别?怪我不客气。”
北衙禁军管巡逻治安,任遥这段时间抓了不少犯夜惹事、偷鸡摸狗之徒,对付犯人轻车熟路。等任遥将卢渡绑好后,明华章问:“五年前的女乞丐,四年前的黄采薇、雨燕,今年十月的程思月,是你杀的吗?”
卢渡先前还人模人样,现在却完全被击垮了,颓然道:“是我。”
“十月二十二那日,你是怎么作案的?”
“我先前就?发现清禅寺的帷帐会影响颜色,所?以那日我故意和住持、沙弥等人说话,让别?人记住我来过?。等法会开?始时,我让穿蓝衣的随从假冒我跪在单间里,我趁乱走到外面,带程思月到我的禅房,骗她?喝下加了迷药的茶,然后把她?带到这里。”
明华章问:“你如何抛尸的?”
“我的马车停在院子里,等结束后,我将她?的身体搬到马车上。我自己换了身衣服,让随从先回?家,我独自驾车去城南,找了个地方将她?抛掉。”
明华裳记得清禅寺的小沙弥说,二十二那日卢渡走时,他还帮卢渡拉了车。原来那个时候,在一帘之隔的地方,就?放着一具尸体。
地上是隆重庄严的法事,地下是血迹斑斑的罪恶场,佛祖双眼半开?半阖,是否也是不想看到人间荒唐?
明华裳问:“清禅寺的住持、和尚知情吗?”
卢渡摇头:“他们不知道。”
“那普渡寺住持呢?”
“他以为我只?想栽赃给岑虎。那个人是江洋大盗,潜伏普渡寺已久,他早就?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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