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肖景行和中年警察围在一起打着机锋,真正的当事人却躺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皮质的沙发被体温捂热了,贴在脸上暖烘烘的。肖景行的外套对林静来说太大了,蜷缩的姿态下,几乎可以盖住她的整个身体,像是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罩。
鼻尖萦绕着雪松低调的淡香。林静趴在沙发上,精神松懈下来后,她才渐渐感觉到疼。后知后觉的疼愈演愈烈,充盈着空乏的体腔,她的背上浮起一层潮湿的虚汗,充血后的红晕也跟着爬上脸。
交谈的声响远得好似山谷外的回音,顺着风吹入耳道,却飞不进钝化的头脑。绵长平稳的痛觉让她的眼皮沉重,林静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只能勉力撑起眼皮,盯着肖景行。
他正抱臂立在一旁,垂眼听着陈峰同警察交涉,一言不发却依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林静的脑子转不动,直到肖景行走近了,她才反应过来他转身了。
“我拿盒烟。”
他随意地说,细长的手指摩挲进西装口袋的位置,隔着布料,传来一点他温热的体温,刚好是在腰的微置。
有点痒。林静禁不住一颤,肖景行的视线瞥过来。
“难受?”
他问,唇齿翕张间呼吸吹到耳廓上,更添了一层红。
顿了几秒,林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可她的嗓子哑得厉害,脑子钝得厉害,什么话也答不了,只能睁着眼看他,看他凌厉的眉微扬,然后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缓缓地伸过来——他支着手,微凉的手背贴在脸上,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铁皮饮料罐。
林静一时没忍住,就着他的手蹭了一下。或许这一下招到他了,肖景行又将他的手抽了回去。
“再忍一下。”
“嗯......”林静含含糊糊地应他,感到额上传来细微的凉意,她抬眼,原来是肖景行的手指,拨开了黏在她脸上的头发。
“乖一点。”他嘱咐。
林静就老老实实地躺着,闭着眼安安静静地听。
“大哥来抽根烟......这跨年夜的还坚守在岗位上,保护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容易啊。”
“欸对对对......实在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咱广大热心市民的心。”
亲切又热络的是陈峰。
“林小姐伤得太重了,需要及时送医......笔录就先从伤势较轻的一方开始吧,这位先生的意识已经清醒了,我家里还有一点布诺芬,有需要的话,可以免费提供给警方......”
文雅客气的则是肖景行。
“没事,”他的声音清泠泠的好似有水流淌过,“配合警方工作是我们市民的基本义务。”
峥嵘藏起来,只剩下表面上礼貌的用词,让他看起来像一位稳重儒雅的绅士,偶一有淡淡的距离感,也只会让人产生一种被安排妥帖的踏实。
说完这句,屋内乍然一静。林静本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可还没等支起眼皮,就被蓦地抱了起来。“肖先生......?”她有点懵,但双手却下意识地搂住了肖景行的脖子,明明只是被抱了两次,她的身体就已经熟悉眼前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僵硬了。
“嗯,”他应声,很自然地说,“去医院。”
没有解释为什么要抱她,林静也没有问。
冬夜的气温很低,风刮在身上像刀子。言语间,他的胸腔震颤,饱满的胸肌触着了林静的脸颊,令她意外的,是软的。林静犹豫了一下,边唾弃着自己无耻,边又咬着嘴唇往里侧了侧首,将脸埋进将肖景行宽阔的胸膛,感觉自己正贴着两片时卷时舒的云
去医院的路不远,但或许是车内雪松的气息太浓,林静躺在肖景行的后排车座,感觉自己闭了闭眼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只有四面秃墙的小房间里。
她躺在床上睡觉,肖景行靠在窗边抽烟。
他身上套着深灰色的羊毛背心,里面只有一件白衬衫,衬衣的袖口已经解开,袖子被他挽上去,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他就这么撑在窗沿上,姿态优雅地吞云吐雾,指尖轻移间,将烟圈送进夜色,冷峭的侧脸也藏入阴影,徒留一个峻拔的轮廓站在那里。
像是一座耸峙的嵩峦,雪顶黑石,巍峨而刚直的峰岳。林静望着他的身影,忍不住想给他取名的人真厉害,将他概括得那样好。高山景行,他确实就是这样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
或许是她盯得太久了,肖景行吐完一口烟,突然出声:“有事?”
“没、没有......”林静连忙收回视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刚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眼尾便扫过来,“那就躺好。”于是林静便不敢动了,只是弱声道:“肖先生.......”
“嗯?”他弹了弹烟灰。
干脆把烟捻了,问:“怎么了?”然后朝她走了过来。
他的身上没有太多烟味,可能是带了滤嘴,也可能是被冷风吹走了。林静注意到他垂下的手,指节冻得微微发红,愧疚地小声问他:“您知道我儿子去哪了吗?”
说话时,双颊火烧似的嫣红,只有两片抿着的唇煞白,干得起了皮,像是浮着一层沙砾。
都这样了,一张嘴却还是孩子。
肖景行啧了一声,面色有些不好看,“他在派出所。”
“什么......!”
林静听到这叁个字差点跳起来,肖景行沉着脸,抬手摁住林静的肩膀,将她按回被褥里。
“他去派出所做什么?”刚睡醒的脑子还是懵的,寡淡的五官挤在一起,她弦泪欲泣,“他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肖景行语气不善地反问:“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有你这样的妈妈?”说完,看着林静含泪的眼,似乎又觉得自己说重了,补了句:“看到自己的父亲打母亲,不去录口供还能去哪儿?”
“......录口供?”
林静稍微平静了一点。
“我让陈峰陪着他了。”
“这这样啊,”林静诺诺地点了点头,但没过片刻又开始担心,“那、那他有没有哭?”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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