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瞧见,笑着问:“昨晚没睡好?”
“嗯。”宋初点点头。
他舔了下干涩的嘴角,摸到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这戒指,是谭家遭到捕获后他就第一时间买好,想对宋初表白用的,可中间穿插了各种七七八八的事,一直耽搁了。
刚才在车上等宋初,他把戒指拿给宋霏看了,她并没表现过多惊讶,只是郑重其事地拍他的肩膀:“宋初现在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了。”
车子驶入前方一片幽静的小路,整条道路铺满了白玉兰花瓣,像夏日里突兀的一场雪,显得浪漫而奇异。
唐渊忽然涌上一股心思,把车子靠边停下。
攥着方向盘,心一紧,立刻把戒指拿出来,声音微微带颤地说:“宋初,我……”
“唐渊,昨天我接到谭鸢州的电话,”宋初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她是谁吧。”
唐渊心一抖,从车窗里打量女人的神情。她仍旧闭着眼睛,像是无心提起的一件事。
他抿抿唇,有点尴尬地把戒指再收好,嗓音黯了几分:“谭九州的妹妹。”
“她说,正式服刑前,谭九州想见我一面。”
宋初睁开眼睛,视线被那片曼妙的雪白所惊艳震撼,她手指轻轻摸上窗户,嘴角勾起淡淡笑意,“我答应了。”
唐渊心思陡然一凉,瞳孔缩着,慢悠悠转过头看向她。
宋初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歉意。
唐渊沉然抿唇,没再说话,点头说:“我送你过去。”
车子压着一地的花瓣,离开这个喧嚣之外的美景桃源。
下午一点,按照约定,宋初准时出现那扇窗户前。
内里的房门打开,她在这边听不见声音,但手指已慢慢握紧包带。
谭九州还没有进屋,她仿佛已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盯着那扇门,她几乎快要窒息。
她甚至总觉得,他会一身西装革履出现在门内。宛如以前那般挺拔如玉、温谦和煦,微淡笑看她,喊她的名字。
可,那也只是一下的晃神。
宋初很快就见到被刑警带进屋子里的男人。
他一头短发剔成了平寸,显得削瘦如刀刻的脸颊更加分明,下颚骨轻轻微动,见到她时,沉暗了许久的眸里,有了一丝重见天日的光芒。
他被人押着,可即便穿着囚服也掩盖不住强大的气场。
对视之余,他的眼神动容,像一块寒冷许久的冰山在逐渐融化。
宋初舔了下唇瓣,眼神凝滞了许久。
他们目光胶着在一起,四个月不见,谁都有一腔情绪要表达,可谁也无法先开口。
直到旁边的警员提醒,宋初才想起拿起电话,颤抖放在耳朵上。
谭九州也木讷拿起电话,放在耳边。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得不行:“都还好吧。”
宋初藏在桌下的右手,攥紧自己的裙子,再慢慢松开:“嗯。”
听见她声音依旧温软动听,便知她这段时间过得足够好,谭九州便已能放心。
他又问:“峤峤,也还好吧。”
“很好。”宋初说,“上小学第一天。”
男人一下浅浅露出笑容:“是么。”
他微笑时,眼角也有细纹了,脸上皮肤舒展开,是很真心在笑。
可宋初看着那么心酸,甚至让她有想哭的冲动。
眼前这个承受过无数风浪,最后亲手把自己交给警查的男人,也已经36岁了。
20年后,他56了。
“我没想过你会主动自首,也没想过是在那天。”宋初深吸了口气,眼睛里强忍着某种情绪流淌。
他只是盯着她,微笑说:“因为那天之后,没什么遗憾了。”
宋初点点头,眼睛里晶莹的液体开始盘旋打转。
他没有遗憾了,他见过她在花海中飘扬裙摆的模样,他尝过她亲手喂的虾,吻过她的唇瓣和手指,把她紧紧拥在怀里说着最动人的情话。
他把所有的遗憾填补完整,可从没问过她,她有没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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