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十亿啊,几天时间内,大脑就要拍板十亿的生意,到底需要有多么顽强的神经,才能每时每刻地执行如此庞大的生意。
林泽牵着韩小艺来到坐在轮椅上的韩镇北面前,他正用余光瞥着窗外的风景,但他并没伤春悲秋的感慨时光如白驹过隙,更加没有纠结这数十年过的是否真实,是否值得。
林泽来到面前之后,韩镇北收回视线,那双仍然锐利的眼眸中跳跃着一抹欣慰,一丝感慨,微笑道:“还顺利吧。”
“顺利。”林泽郑重其事地点头,心头却是微微一颤。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人物该有的姿态。
哪怕坐在轮椅上,哪怕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那颗越来越脆弱的大脑和四根手指,甚至在医生下达了死亡通知书,韩镇北仍能淡然处之,不曾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不淡定,不冷静,不淡然处之。
这,便是韩镇北的腔调,韩镇北的姿态吗。
这一刻,林泽有种竖起大拇指的冲动,向这个对生死早已淡然处之,甚至根本没在乎的过的大鳄给予最高的敬意。
林泽不怕死,这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的事儿,可他绝对没达到韩镇北的境界,他可以接受死亡,却不代表他不会出现情绪波动,当他面临死亡时,他仍然会出现无数普通人都出现的情绪,当他面临瘫痪时,他仍会懊恼一阵,哪怕对比普通人他能阴霾得时间少一些,可他绝对无法像韩镇北那样,完全不放在心上,仿佛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儿似的。
“小艺,今晚就到这儿,你去休息吧。”福伯冲面色惆然地韩小艺说道。
韩小艺微微点头,略有些不舍地扫了林泽一眼,又无比痛心地瞧了父亲一会,方才转身离开。
“坐。”韩镇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林泽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平静地望向容貌看上去并没太大变化,精神气却差了许多的韩镇北,手足无措。
“抽烟。”韩镇北用右手的四根手指摸出一包中南海。
“抽。”林泽点头。
然后他起身,帮韩镇北拆开中南海,自己点了一根,然后将伙计与香烟递给韩镇北。
韩镇北也没做声,花了足足一分钟将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浓郁的烟雾,打趣地笑道:“幸好我活不到八十岁,否则我能被我的骄傲累得活活饿死,馋死。”
林泽沉默地抽烟,并没表露太多情绪在脸上。
“老福应该告诉你了,我还能活一个月,小艺小宝也知道了,他们正在慢慢接受这个事实。”韩镇北平静地说道,“但愿他们在我走之前能接受。”
“他们可以。”林泽认真地说道。
“希望如此。”韩镇北又抽了一口香烟,却再也伸不出拇指去弹烟灰,任由那烟灰越积越长,说道,“你猜我走后反应最大的是谁。”
“不是薛家。”林泽说道。
“对,不是薛家。”韩镇北重重点头,“是陈家。”
林泽骇然。
今晚的对话,韩镇北会透漏多少信息,又会透漏多少就连韩小艺都不知道的事儿。
林泽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坐直了腰板,默默等待韩镇北的下文。
“你刚回来,我本来不该叨扰你,可你也知道我的状况,医生说还能活一个月,可谁又能保证我今晚闭上眼睛后,明天还能睁开。”韩镇北微微摇头,又抽了一口香烟道,“所以有些事儿,有些小艺暂时还不必知道的东西,我想说给你听,你想听吗,或者说,,你愿意听吗。”
“愿意。”林泽郑重地点头。
“嗯,我也是有点虚伪了,如果你不愿意听,你现在也不会进来。”韩镇北笑了笑,继续说,“陈逸飞明面上将薛家当做头号大敌,甚至他曾透漏过类似的风声,但他更想整垮的,是韩家,我的身体状况早在几年前就出现问题了,这一点整个燕京都知道,但只有陈逸飞最关心,因为他年轻,他富有活力,而我已经老了,他可以等,等到我走的那一天,可以说,只要我不倒下,陈家就算再想扩张,陈逸飞也会忍住,憋住,他不笨,也不傻,他知道牵一发而动全身,要打,就必须打有把握的战,薛白绫还很年轻,只比他大几岁,所以他不可能动薛家,哪怕从战略上来说,薛家垮了,燕京很有可能从三足鼎立直接跨到一家独大的局面,但他不会,也不敢,因为他没把握打垮薛家,所以他会放弃一家独大,选择两军对峙的局面,这对他来说,是最稳妥,也最安全的选择。”
“所以等我走后,陈逸飞最想做,也最乐意做的,就是攻击韩家。”韩镇北喷出一口浓烟,那双锐利的眼眸逐渐变得模糊,直至他确定林泽消化了以上内容,这才接着说道,“小艺要扛,不管能否扛得起,他都必须扛下去,你呢,你会帮他吗。”
“会。”林泽简洁明了地说道。
“谢谢说得太多就不值钱了。”韩镇北微笑道,“我这辈子只向两个人说过,而在我看来,谢谢说一次,就足够了。”
“我懂。”林泽点头。
“如果扛不住了,就放手,保他们一世平安。”韩镇北目光灼热地望向林泽。
林泽满嘴苦涩,深深地迎向韩镇北那焦灼的目光,他听得出韩镇北这句话饱含的无奈,一个枭雄,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汉子,一个面对死亡岿然不动,一个数着曰子过完最后一个月都不曾抱怨绝望的男人,却无法保证自己死后子女的安全。
此刻韩镇北内心深处的无力,又有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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