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板如何称呼?”崔灵仪问。
“我夫家姓王,村里人都叫我王婶,”老板娘笑着指了指外边扫地的少年,“那是我儿子,丙生,十四了。你们若有事,也只管叫他来做。”
“好。”崔灵仪应了一声。
“二位多担待,”王婶一边帮她们倒了水,一边又去使唤儿子打扫庭院,“这几日收稻谷,可算有收成了。店里好几日没有好好打扫,院子里就乱了些。小店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包涵。”
“无妨,”崔灵仪说,“我们也只是住几日。更何况,能有间房住,已是难得。”又道:“既然这几日收稻谷,那你们也不必急着打扫庭院了。如今天下不太平,又连年天灾,好容易有收成,可不能耽误。”
王婶听到这里,忽然眼眶一红,竟就要落下泪来。“可不是么,”她絮叨起来,“前几年收成不好,官府还时不时上门收税。官府要收税,附近山匪还动不动进村扫荡,谁都拿他们没办法。大前年最可恨,稻子刚收上来,就没了。去年这边还打了仗,也不知是谁和谁打,但一打起仗来,还要征兵。他爹他哥,全被人拉了去……”王婶说着,抹着眼泪看了看院子里奋力扫地的儿子:“如今,这小店便有些顾不过来了。”
王婶说着,吸了吸鼻子,又对着崔灵仪笑:“姑娘,你不知道,从前天下还算安定时,我家中人丁兴旺,这小店的生意也不错。附近山水景色不错,常有城里的文人来此游玩,农闲时倒也能借此赚些钱财……这些年,人人都只求活命,就连那些文人都没这些闲心了。”王婶说到此处,又连忙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了。二位姑娘,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好。”崔灵仪应了一声。那王婶便放下了手中水壶,又急急忙忙地出门,拉着儿子丙生收稻谷去了。
崔灵仪见二人离开,便卸下了背上的剑,坐到了癸娘对面。“这家屋子多,庭院大,想来从前,这户人家的生活也不会太艰难,”她低垂着眼把玩着杯子,“如今,也只剩了孤儿寡母两人罢了。”她说着,苦笑一声,像在自嘲:“这世道,想要家道中落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认真过日子就可以了。”
她说到此处,忽然又沉默了。她又在忍不住回忆过去了。她不禁看了眼癸娘,只见癸娘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本该安心些的,不知为何,她心里竟有些失落,便又站起身来,去收拾行李。可正收拾着,她忽然听到外边传来叩门之声,而王婶方才已带着丙生出门去了。
崔灵仪听见,便对癸娘道:“你且在这里等等,我去看看。”说罢,她又提起了剑,直向大门走去。
她拉开门,只见是个灰头土脸的姑娘。这姑娘身上还背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粗布麻衣,一双草鞋。想来是在这大热天的赶了很多的路,她的嘴唇上也已经干裂起皮,面颊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但在这尘土之下,崔灵仪注意到了她的眼睛,这双眼睛很不一样,有着寻常人没有的麻木和镇定……不若说,是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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