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三人相互扶持着走。邓卓娘身上的盘缠不多,平日里只是挖路边的野菜充饥。姜惜容还能代笔写信,若是赚了铜板,她便会奢侈地买些吃食,与卓娘母女俩分享。
到了夜里,卓娘便会取出一张有些破但干净的草席,平平整整地铺在地上。三人紧巴巴地挤在这一张草席上,以天为被。阿顺年纪小,姜惜容和卓娘便让她睡在中间。
夜里的天气没有那么炎热,只是蚊虫多了些。阿顺总是睡不踏实,夜里总是翻来覆去。姜惜容因白日劳累,在夜里总是最先睡着的那一个——即使她知道,睡在野外应保留一些警惕。
有时候,姜惜容也会在梦里哭醒。当她满面泪痕又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她总能看到自己紧紧抱着阿顺,在睡梦里本能地安抚着这睡不踏实的小孩儿,而另一边,卓娘总是半撑着身子,在黑暗中为她们驱赶蚊虫。
偶尔,卓娘也会发现姜惜容睁开了眼。“没事的,快睡吧,”卓娘轻声说着,用干净的手背撩开了姜惜容面前杂乱的头发,擦了擦她的眼泪,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挤出一个笑容,“睡吧。”
“嗯……”姜惜容轻轻应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有时,赶路累了,她们也会坐在树下闲聊。当姜惜容问及邓卓娘的年纪时,她惊讶地发现,邓卓娘竟只比她大四岁。
“四岁,”姜惜容看了看卓娘,又瞧了瞧她怀里的阿顺,“卓姐姐,你只比我大了四岁啊。”
“我成亲早,”卓娘含笑说着,给阿顺梳着头发,即使是在逃难,她也没放过这些细节,“十三就嫁人了。”
“那……姐夫是个怎样的人?”姜惜容问着,又看了看阿顺,可阿顺长得太像卓娘了,根本瞧不出爹的痕迹。姜惜容想,这样也好。
“他?”卓娘想了想,“他不爱说话,又死得早,我刚生下阿顺,他便死了。他家人丁单薄,他一死,我娘俩也没人管了。”她说着,神情淡然,仿佛是在谈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那你爹娘呢?”姜惜容又问。
“也去得早。”卓娘叹了口气,又挤出来一个笑容。
“抱歉。”姜惜容低了头。
“没什么抱歉的,”卓娘说,“都是命,是我和他们的缘分不够深。我如今,只把阿顺带好,便足够了。”卓娘说着,满眼爱怜:“只希望我能活久一些,能看着阿顺长大成人。”
她说着,又问姜惜容道:“长安是个怎样的地方?”
姜惜容想了想,说:“我只记得,长安很繁华。如今,却不知怎样了。”
“繁华,”卓娘念叨着,若有所思,又对姜惜容笑道,“实不相瞒,惜容妹子,我此行是想去蜀地的。他们都说,蜀地富饶安稳,就连皇帝都常常入蜀避难。我想,我若是带着阿顺到那里去,说不定还能过得好些。可是,我认识的人中,并没有去过蜀地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说话间,卓娘已为阿顺梳好了头发。阿顺摸了摸头发,却又指了指姜惜容,道:“娘,姜姐姐的头发也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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