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慕尧加了筷子菜,放在陆清离的碗里,低声道:“还在想刚才的事情?你说,想起一个人,想到了谁?”
陆清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紧抿着下唇,眼泪吧嗒吧嗒的往碗里掉。
席慕尧连忙放下筷子,抽了几张抽纸去擦陆清离脸上的泪水。他心里有些矛盾,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好的征象。他和陆清离的过去,美好中掺杂着大量的欺骗与背道而行。甚至应该说,他们的过去里悲伤里含着那么一丝甜蜜。太多太过浓重的苦涩与哀怨将那薄弱的甜蜜毫不留情的冲淡。
陆清离摇摇头,接过席慕尧手里的抽纸,自顾自的擦着眼泪,哽咽道:“橡树,他的名字叫橡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但是这个名字就是在我的脑子里一瞬间滑过,被我牢牢抓住。是个男人,橡树一定是个男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有意识告诉我,这一点很确定。”
陆清离不停地擦着眼泪,蜂拥而出的泪水濡湿了一张有一张纸巾。
橡树……不是他。席慕尧心里泛着酸气,橡树这个名字,他曾经在陆清离的日记里看到过橡树这个名字。
橡树与木棉。陆清离从未在日记里明说过,但是聪明如他,睿智如他,又何尝猜不透这其中所指?
席慕尧不自觉的喉结上下滚动,喉咙发干的有些疼痛。他扯起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抬手在陆清离的发顶轻轻的抚了两下,“乖,别哭了。想不起来,就慢慢想。你这不是好转的开始么?你已经开始回忆起过去的片段了。”
陆清离点着头,但是却没有停止落泪。她说:“我不想哭。可是我停不下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橡树这个名字,就好像有满天铺地的悲伤席卷而来。眼泪不受我控制……”
席慕尧收紧手指,手里攒着的抽纸被紧紧的抓出无数的皱褶,他不想再听。他觉得只要再听陆清离多说一句,他脸上早已僵硬的笑意就再也维持不下去。
他起身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缓缓冲刷着手背的皮肤。他深深的吐出胸口沉积的浊气,才再次走出厨房坐在陆清离的身旁。
沉默着给陆清离夹着菜,低头优雅而缓慢的用餐,原本与陆清离同桌共餐的开心被深深的打断,食不知味,米粒进了嘴里,连咀嚼都没了气力。
明明不愿意听到陆清离再提起那个名字,可是他却强烈的想要知道,沐文树跟她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曾经?才能让陆清离失忆之后,想到的第一个名字,竟然是橡树。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冷静,睿智,温柔,体贴,还是高智商律师?哪一点能让陆清离痴迷至此?
作为一个男人,席慕尧并未觉得沐文树,哪里有他优秀。身为总裁,手中掌握亿万家产,冷酷睿智,丰神俊朗,哪一个女人会不为他神魂颠倒?为什么,偏偏陆清离的心里只有沐文树?
席慕尧抓着手里的筷子,挟了青菜放进陆清离的碗中,故作云淡风轻的问道;“只有一个名字么?你还想起了什么?”
陆清离迷茫的看着他,摇了摇头。
席慕尧慢慢的诱导着,“比如,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橡树,曾经为你做过什么?”
陆清离戳着碗里的米饭,皱着眉头,思索了很久,才回道:“不知道,我想不起来。但是这个名字,我总觉得认识了很久,一辈子那么久。好像,从一开始,这个人就陪伴在我身边,陪我走过生命中每一天,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我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却忘不了这个名字。”
席慕尧欲言又止,低头吃了口米饭,沉声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吃饭吧,一会儿菜就凉了。”
陆清离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没吃几口饭,就说饱了,去沙发上坐着。
正对面的电视屏幕上,不知疲倦的播放着别人的儿女情长,家长里短, 陆清离怔愣着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眼神游离,思绪早已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席慕尧将切好的水果端到陆清离面前,陆清离回过神来从水果盘上拿起两个连在一起的樱桃,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陆清离把玩着手里的樱桃,鲜润红艳的樱桃上还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异常可爱。陆清离扯下其中一个,轻轻放在纷嫩的唇瓣中间,轻轻一咬,水润的樱桃果肉滑进口中,果核被吐在烟灰缸里。
陆清离的睫毛颤了颤,轻声道:“他给我带过樱桃。每天两颗,不多不少。他说只有稀少,才会觉得珍贵。如果一次吃个够,就再也不会有那种对明天到来的期待与渴望。那种每天等待他展开手掌,掌心呈着两粒樱桃的感觉,和买了好几斤樱桃,放在面前,不停的吃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席慕尧敷衍的笑了笑,将水果盘放在茶几上,切成瓣的苹果像花朵一样绽放在透明玻璃水果盘上。 “还想起什么?”席慕尧问道,只是声音里少了几分温柔,变得微微冷硬。
他拿起一片苹果,放在嘴里,用力的嚼着。
陆清离闭着眼睛,思索着,半晌,睁开的眸子有些迷茫和失落,摇摇头,“没有了。他的脸很模糊,看不清楚。”
当陆清离再起提起橡树这个名字的时候,席慕尧正好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过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
陆清离眨了眨眼睛,不解的反问道:“你怎么把电视机关掉了?我还没看完呢。”
席慕尧将手里的遥控器扔回茶几上,淡声道:“有些话,我要告诉你。”
“关于什么的?”陆清离乖乖的坐在邻近的沙发上,看向席慕尧的瞳眸里闪烁着微微的亮光。纷嫩的红唇微微上翘,柔顺而黑亮的发丝披了满肩,随着她微微前倾的姿势,有一缕调皮的发丝从耳后滑落到腮边。
席慕尧双手交握在一起,紧了紧,松开,然后重新握紧在一起。面对这样的陆清离,他有些紧张。他别过眼,盯着玻璃茶几面下的一盒抽纸,沉声道:“橡树不在了。”
这句话,他说的有些艰难,但是一旦说出来之后,似乎之后要说的一切都顺利成章。
一旦开始撒谎,我们就必须用无数个谎言去弥补上一个谎言中的漏洞。越说,越熟练。越说,越信以为真。
陆清离睁大了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什么?谁不在了?”
陆清离不相信她的耳朵,也不相信席慕尧说的话,她的手微微颤抖着,瞥了席慕尧一眼,视线转向别处,她轻笑了一声,“别胡说了。谁不在了。你怎么会认识橡树。你怎么知道橡树不在了。别信口开河。”
陆清离话语间的反复,表明了她对席慕尧的话半信半疑,但是无论是否真实,陆清离打心眼里不肯接受。
“他出车祸了,”席慕尧起身坐到陆清离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还没来得及到医院,就已经离开了。”
陆清离猛地一把推开他,手握成小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席慕尧的胸口,泪流满面,“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骗我!我要离开这儿!”
席慕尧抬手将她捞回怀里,不顾陆清离的挣扎反抗,将她强行按在怀里。“我知道,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但是他真的不在了。他死了,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
“呜呜……”陆清离砸着他的拳头的力道开始变小,她的双手抵在席慕尧的胸前,趴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死?他说过,永远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席慕尧没有开口,只是放在陆清离后背上的手掌,轻轻的有规律的拍着,安抚着陆清离,这个时候,他越是劝慰,陆清离只会越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等她哭累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一切就不会那么刺手了。
就这样,陆清离趴在席慕尧的肩头,从一开始的无声啜泣的,到后面的放声大哭,最后哭干了眼泪,声音也渐渐减弱。
她羞赧的推开席慕尧,拿了抽纸擦着泪水,等待情绪平复下来。
“你是谁?”陆清离已然情绪平定下来,却与之前的胆怯羞涩大相径庭。她的平和中带着锐利的目光,还有冷静的语调,都让席慕尧有一刹那的错觉,陆清离回来了,她又恢复成原来那个孤高冷清,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清离。
只一瞬间的怔愣之后,席慕尧抬眸看着陆清离的眼睛,一字一顿,极其认真的告诉她,“我是你的前夫。”
陆清离微微一愣,她是猜到了席慕尧一定认识她,否则那些人不可能让她呆在这里。也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百般迁就。只是,她没有想到,席慕尧说,他是她的前夫。她结婚了。那橡树呢?橡树是在她结婚年前还是结婚后离开的?为什么她要嫁给席慕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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