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锐在路上吐过一回,她没让他弄脏车,但他自己身上还是沾了点。白欣的工作习惯让她洁癖越来越严重,现在首先要让席锐洗澡。
“醒醒,喂。”白欣拍了拍席锐的脸,用了点劲,他迷迷瞪瞪被扇醒,盯着她的脸看,眼神好像是死的。
“来,站起来,我们去洗澡,热水放好了。”白欣搀着他站起来,席锐半个身子就全压在她身上。她像哄小孩儿一样哄他,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她给他脱衣服,打开花洒冲洗他的上身,前胸和脖子上的污渍冲干净了又扶他坐进浴缸,撩水打湿他的头发。
“这是之前我妈买的洗发水,已经过期了,你将就用吧。”
被她按着头伸在浴缸外揉搓的人一语不发,白欣也根本不在意他是否回应。
谁会在意一个精神病会不会回应你呢?
白欣不是第一次给席锐洗澡,在医院基本都是她在照顾他,不如说已经非常熟练。
不过她今天实在是非常烦躁,用的力气比以往大,冲水的时候更是随意。埋着头的人觉得不舒服不安分地乱动,不知道被烫着了还是迷了眼,嘴上也开始咿呀乱叫。
“好了好了,没事儿啊,别乱动,冲干净就好了。”白欣语气没什么起伏地哄着,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放缓,一手拿着花洒冲,一手死死按着席锐的脑袋。
可他挣扎得更厉害了,手也跟着伸出来推搡白欣,溅了她一身水,大喊大叫起来吵得白欣耳鸣。
“我叫你不要乱动你听不懂吗!”
白欣没有情绪的脸上逐渐泛起生气,皱起眉头瞪大眼睛表情狰狞。她突然爆发起来,抓住席锐后脑的头发狠狠往墙上砸,一下接着一下。
“听不懂吗?听不懂吗?”
一遍遍问,一遍遍砸,被她控着的男人没了喊声,只有头骨撞击瓷砖墙面的声音回荡在浴室。
她停下手上动作,冷笑从喉咙里挤出来:“你听话一点不就好了,你不要动不就好了?”
席锐的脑袋被翻过来,猛烈的撞击早让他失去了反应,嘴巴微张,迷蒙涣散的眼睛正对白欣的脸,却完全没有在看她。
白欣拾起方才掉地上的花洒,地面已经积了一滩还没来得及流进下水道的污水,她衣服基本都湿透了,索性跪坐下来继续冲席锐脸上残余的泡沫。一些水直接滋进了他的眼睛里,他也只是眯了眯眼就不再动了。
“你看,这样多好,你乖一点我就会对你好的。现在这点你都受不了,以后我还怎么玩呢?”
白欣安抚地顺着他的头发,急厉的声音放缓,面容都变得温和起来,仿佛刚才大发雷霆的女人只是一个幻觉。
“你最爱和我玩了,对吧?”
她又变回了那个温柔聪慧的护士小姐,像在精神病院照顾他的每一天,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她托起席锐的后脑,扶他慢慢躺回浴缸,还贴心地避开了被撞出包的那边侧脑,让他斜斜枕在浴缸边上,拨开遮盖眼睛的湿发。
随后直起身,挨个拧干了裤腿袖管,抬头笑着对他说:“你好好泡,我先去收拾房间。”
同样没等应答就开门出去了。
整个过程席锐的眼睛一直跟随白欣移动,眼底的懵懂隐约有一瞬消散,被掩在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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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年前买的房子长久没人居住,许多注意不到的地方已经风化破损。白欣收起沙发茶几上的盖布,打算暂时先推在一起,抱起来往阳台走时却险些被绊倒。
她低头一看,绊住她的是开裂垂落的木头门框,来自紧闭着的,她父母曾经的卧室。
这让她不禁想起曾经发生在这个家的一切,爸爸妈妈争吵打骂的日日夜夜,高昂尖利的叫喊谩骂和肉体互相打击的声音,以及她被暴力牵连折磨的所有岁月。
他们的门框先碎了,这是积年累月被用力对待的结果,这是那段时光的证明。而他们已经死了,除了这栋房子,除了这个房间,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
白欣突然就害怕打开那扇门,已经尘封的的记忆就不该再被打开,过往是最令人恐惧的东西,无法面对的时候就应该回避。
时间还长呢,既然已经回来了,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白欣松开门把手,转身走到自己房门前。
进屋前她又转头看向漏出暖光的浴室,眼中情绪散尽,复又变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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