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查探一个人的过往,有多难?
很难。
他的脚步走过太多的地方,他的双眼目睹过太多世事,他每天和无数个人擦身而过,又和无数个人遥遥相望。
可又很易。
人总有自己循规蹈矩的生活模式,有特定要见面的人,有每日要去的地方。
梁屿琛站在金刚超市对面,望着雨水不间断地从屋檐滚落,坠回地面,溅起水花。
雨幕将那扇生锈的灰色卷帘门湮没,门头硕大的彩灯熄灭,似乎已随着主人的离去而坠入黑暗。
这是应隆死后的第三天,警察已经结案,案件定性为意外,街坊邻居对他的缅怀与讨论也逐渐减少。
随着时间推移,到某一天,没有人再记得他,他便会真正意义上地“消失”。
Lia的时候,只有左肩稍微打湿,他在梁屿琛头顶撑起一把黑色的大伞。
卷帘门在Lia中仿若不存在,他瞄准锁孔,不过数秒便将其撬开,拉起时响起几声尖锐的铁片断裂声。
内里的玻璃大门倒是没有落锁,超市里的货物还整齐有序地码放着,一切如常仍等待着顾客的光顾。
卷帘门又重新落下,遮蔽近乎所有的光线。梁屿琛站在门口,Lia室内迅速转完一圈,返回来报告:“It'sclear.”
梁屿琛走进收银台背后的茶室,室内唯一的光源从那里的一扇小窗透入,雨珠斑驳的光影投在红木茶桌上;雨水潮湿的气息,伴随陈皮普洱与墨水的香气幽幽散开。
简朴的白墙上挂满了字画,素白的宣纸上临摹着各大家的字体,山水与花鸟画倒不是他的手笔,掺杂其中充当陪衬。
桌上竖着一个平板,没有设置密码,Lia看过后道:“里面只下载了一个音乐播放器,都是古筝、琵琶之类的乐曲。浏览器没有任何记录。”
大概是写书法的时候当背景音,还挺有雅兴。
梁屿琛挑挑眉,随手打开了边桌的抽屉,翻出几沓账簿。
在已经实现数据化的今天,应隆依旧坚持用纸笔算账,但翻看几下,很轻易就能发现上面记录的数目粗糙得很,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梁屿琛再翻开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是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
Lia他们一一掏出来,平板充电器,超市的备用钥匙,一盒抽纸,几根中性笔。
还有抽屉的最里端,躺着几盒东西。
他指尖一动,全数拎了出来。
一盒替吉奥胶囊,并几盒止痛药,都有服用过的痕迹。
“他有胃癌?”梁屿琛一愣。
Lia着那盒蓝白色包装的药,开口道:“如果是真的,他似乎隐瞒了患病的事实。最起码在我的调查范围内,无一人知晓。”
茶室拢共就巴掌那么大一点地方,仓库那边更是除了堆放的货物,再无任何线索。
卷帘门再次打开,雨势竟比之前更大,连门口台阶都被雨水彻底淹没。
一脚踩下去,感觉鞋子里都渗满了水。淌着水前行,偶然瞥见路边滚着雨水翻腾的泥沙,更觉恶心。
梁屿琛虽面色不显,但Lia出他的烦躁:“今日要结束吗?”
“没关系,”梁屿琛揉揉眉心,“先去应隆家里看看。”
Lia这里不过一天,但城中村内大大小小的街道与暗巷,摄像头遍布的位置都已了然于心,带着梁屿琛穿梭在雨幕之中。
应隆家不远,步行过去也不过十分钟,位于一栋六层楼房的顶楼。据Lia查,这一整栋楼的产权都属于应隆,下面五层全部是他的租户,此时并没有空房闲置。
外部的不锈钢铁门,内里的老式木门,在Lia下坚持不过半分钟便应声而开。室内装修和格局都很传统,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应隆和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约莫只有五岁的小男孩。
是一张全家福,水印显示拍摄时间是2005年7月。
Lia时补充:“应隆的儿子,在05年底就因为高热,惊厥而亡。”
“他的妻子也在五年前离开了他,突发性心梗。”
梁屿琛一怔,不免想起方才看到的那盒替吉奥:“结果现在又轮到他患癌。”
着实是充满不幸的一个家庭。
“找一下有没有确切的医疗诊断。”梁屿琛轻声命令道。
“是的,先生。”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Lia快就翻找到检查报告,取药单,化疗单之类的线索,确认应隆果然是在三年前确诊了胃癌三期。
梁屿琛翻看完这些材料,沉思片刻,忽然问了一个问题:
“可为什么,应隆家里一幅字画都没有?”
Lia言,略微怔愣住。
是啊,一个对书法如痴如醉的人,在自己最舒适、最久留的空间里,居然找不到相关的任何一丝痕迹。
应隆他,真的喜欢书法吗?
房子是最普通的两卧一厅、一厨一卫设计。
其中一个卧室还明显有儿童的痕迹,潦草稚嫩的涂鸦还贴在墙上,泛出岁月黄旧的痕迹,床单也是奥特曼的——大概儿子去世后,特意保留了下来。
另一个便是主卧,放眼望去,床,衣柜,桌椅,都是极其简单的装潢。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一尊沉香木雕刻而成的佛像,泛着莹润温厚的光泽。
此时佛像正面对着床,双眼微阖,低眉俯瞰,露出面上悲悯众生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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