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衡有一会儿没说话,房间里静静的,莫安安脸上的泪已经干了,她全情投入到了敖衡讲述的故事里。
“算是吧,”敖衡淡淡说,“男人虽然一路是靠女人上位,但自己也并非是无能之辈,在新公司的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他岳父从一开始看他不顺眼,渐渐转对他青眼有加,后来逐步把公司大部分业务交与他打理。而女方这里,因为和学生家长恋爱受到了很多流言指点,学校待不下去了,就辞职回家,当起了全职太太。每天就是在保姆的帮助下,弹琴,养花,购物,照顾丈夫和他们的一个孩子,日子过得很平顺。”
说到这里,敖衡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在这两人结婚第七年,发生了新的变故。”
“男的变心了?”莫安安心跟着一揪。
“不,不是。”敖衡否认,“这一年,女方父亲的公司版图扩张到了零售业,但他本人却因为劳累和常年不良生活习惯病倒了——人得了突发性脑溢血,幸好救治及时,命保住了,但后遗症很严重,语言功能基本丧失,人痴呆呆的,住进了疗养院,自然也失去了继续主持公司大局的能力。所以顺理成章地,男人从公司二把手坐到了第一把交椅。”
他停顿了一会儿,呵了一口气:“经济地位变了,他们的家庭生活也跟着变了。男人开始频频加班,出差,不回家,女人就在家里守着儿子盼他回来——她真是有点傻,那个时候还相信男人全心是为了工作,即便在他衣服上发现了口红印,仍旧断言那不过是推搪不过的应酬场所的花招,毫无怨言地为他清理收拾。但她的脾气却一天天变得古怪,以前只是内向,不爱说话,后来不仅沉闷,还十分暴躁,爱哭。这种情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四年后,她的父亲去世才戛然而止。”
莫安安把脚并在一起,头放在膝盖上,想了想说:“是不是岳父突然去世,让男方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多给妻子一点关爱?”
敖衡很轻蔑地嗤笑一声:“怎么可能。”
他声音空落落的:“老人去世,男人最后的忌惮也没了。就在吊唁那天,殡仪馆的休息室里,披麻戴孝的女人终于撞破了丈夫跟其中一位女客亲密的场景。”
莫安安轻轻“啊”了一声,她这时觉得脸上有点痒,一摸,已经爬了一脸的泪。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但有过类似经历的人总是容易共情的。穿过这段故事,她想到的,是夏衍仲开车带她去的莫尔顿酒店,是今年T市飘下第一场雪时,隔着门,那句“这么快就开始想我了吗”。
两边都沉默了,过了会儿,莫安安轻声问:“你说她没有逃出笼子,所以她最后还是没有离开?”
“岂止没有离开。”敖衡说得很平静,冷冷地,“男人当初追求她的手段她都还了回去,下跪,赌咒,发誓,扇耳光,自残,求他回家看看他们母子,但那个时候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好几个女人,根本不会被她的自轻自贱所打动。在这之后第二年,他就以精神有问题为由,把她送进了她父亲住过的疗养院——往后,她再也没有迈出过疗养院那扇铁门。”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灯火只有稀疏几点还亮着,下过半天的雨,湿漉漉的雾气从屋外蔓延到了屋内,莫安安的心底也渐觉湿潮潮的。
“那现在呢?”她迟疑着问,“她还好吗?”
敖衡没有作答。
这是一段非常漫长的空白,他或许是在抽烟,或许是在思考,也或许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发呆。待莫安安认为他已经不打算再聊下去的时候,却听敖衡淡淡说:“她已经不用再煎熬了。”
莫安安愣了一瞬,缓缓又问:“那……那个孩子呢?”她说,“他还好吗?”
问完,她情不自禁抓紧了被单。
这一次,敖衡答得要比上一个问题刚才快很多。
“从前可能是不太好。”他低沉的声音说,“但以后,大概就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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