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父说一不二,莫安安不敢违逆,从初中到高中都乖觉遵守每一条规定。高中一次家长会,班主任把莫母叫去,先说有男孩给莫安安递纸条,又说莫安安做的不错,没有回应,作为漂亮女孩的父母要再接再厉,继续防范早恋。这件事本来是表扬居多,但传到莫父耳朵里,他大概解读出了另一层意思,第二天晚饭前,他洗干净沾有机油的手,给了莫安安一耳光,问莫安安疼吗,莫安安含着泪说不疼,他说不疼就对了,如果你敢早恋这一巴掌就是疼的了,现在吃饭吧。
疼的巴掌,在后来莫母问出莫安安和夏衍仲上过床的时候还是降临在了她的脸上,那年她21岁,是很多女孩不会再被父母粗暴惩戒的年纪。但莫父不在乎这些,他眼里,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这种权力至高无上,伴随终身,任何人都不能剥夺。
“我跟你一起,”敖衡目光严厉,“谁也不能动你一根指头,你爸也不行。”
“修理厂的生意不能长期离人,他们呆不长的。你不出面,我暂时服个软就行;你出面,事情就难收场了。”莫安安显得很焦虑,“我不想惹出麻烦来,就算为我考虑,拜托你别出面行吗?”
敖衡心里五味杂陈,可莫安安话说到这种份上,他也不好再坚持,只得说:“不联系我不放心,每天至少给我报个平安。”
莫安安见他有所退让,立刻说好。
“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敖衡说。
莫安安父母订的是周五晚上的机票,六点四十分落地,这晚,莫安安提前下班来到机场接人。她刚到地方,就在接机通道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夏衍仲。
多日不见,夏衍仲整个人瘦了一圈,腮瘪下去,面颊覆了一层青色胡茬。因这些许变化,人还是同一个人,气质却与先前迥异,显出了些罕见的稳重沧桑。他看见莫安安,快步朝她走过来,见莫安安连忙往后撤步,站住,尴尬地冲她笑笑:“还得等一会儿,先找个地方坐坐吧。”
“你怎么在这?”莫安安脸色登时有些苍白。
“爸妈是我请来的,票是我买的,接机当然也该我来接。”夏衍仲说。
莫康电话中只说爸妈订了票,并没详细交待这件事的主谋。莫安安看着夏衍仲的脸,胃里在翻滚,她稳了稳神,低声说:“丑话在前,你请谁来威胁我都没用,我是一定要离婚的。”
“不是威胁,”夏衍仲摇头,他竭力想扮作很有精神的样子,但言行举止间的疲惫无论如何也难以遮掩,“请他们过来是想替我做个见证,我真心认错,以后只想好好过日子,好好待你。”
莫安安再听这些已经无动于衷:“你跟他们说了多少?”
夏衍仲左右看看,等旁边人走开,吞吞吐吐道:“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说的不是太直白,他们应该都能明白……”
莫安安双手环抱胸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短暂的静默之后,夏衍仲赌气似的坦白:“我说我对你不体贴,在外面招惹荤腥……错都是我的。”他略幽怨地瞥一眼莫安安,“你跟那谁的事,我一句没说。”
莫安安听这话心头一跳,眼睛不敢直视夏衍仲,强撑硬气问:“什,什么意思?”
“除夕你跟敖衡在一起过的吧,我都知道了。”夏衍仲一句话说完,又不忍似的接着补充道:“劝你还是离他远点,敖衡这人就是一笑面虎,诡计多且心黑手狠,连自己亲哥亲爸都算计,跟了他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莫安安阴沉着一张脸:“不劳你操心。”
夏衍仲还想说什么,但觑着莫安安的神色,什么也不敢说了。也不知道是因为长久未见有了新鲜感,还是因为有敖衡这种高阶对手加持,他现在看莫安安,觉得她魅力十足,内敛的性感甚至更胜柯燃这等尤物一筹。不免又在内心唾骂过去的自己不知好歹——他条件优越,再找女人是不难,但要再找一个同等漂亮、知冷知热、伺候完他还会孝敬公婆,又不图他荷包的,却并不是件容易事。
两人在出口等了约二十分钟,终于等来了莫安安的父母。一干人群里,莫父的气场尤为引人注目,汽修老手身上带着一股腾腾杀气,仿佛千里迢迢乘坐飞机而来是为了寻仇。一贯高调的莫母这回却有些黯然,大概是没休息好,她走在莫父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神情茫然。
莫安安从这天下午就开始紧张,从许多陌生面孔里识别出父亲的一瞬间,她的紧张到达了顶点。肠胃开始轻微痉挛,她咽了口唾沫,想呼喊一声“爸”,但张开嘴,只有干巴巴的气流从喉咙挤出,紧接着,莫安安听见了一声“爸”,声音很高很洪亮,叫得很亲切,然后她意识到,这是夏衍仲在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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