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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医生久久沉默。

“后来猫被救下来,她去急诊科,当班的同事看到她腕口一片血肉模糊的,还以为她

到现在其实我都不大记得清她长相了,可我还记得她手腕被划破时的神情,她很轻的笑了下,像解脱。”

“她精神长期绷得太紧了。我也还记得,有天我下班,看见她一个人在住院楼外面,吹得鼻头都红了,看见我笑了下。”方医生回忆着:“她说方医生,今天我妈跟我说,治疗到这地步,早该放弃的,我也受折磨,你也受折磨,可我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那时候她已经不会哭了,只会笑。”方医生的眼神晃动了下:“后来,她签放弃治疗同意书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同事长长的叹口气:“所以咱们院成立了末期病人及家属心理健康协会。”

她们都对孟宁和她妈妈时央印象很深。

时央乳癌末期入院,拖了一年,治无可治。她没有其他家人,这一年里所有的压力,都是她年轻的女儿孟宁来扛。

后来,也是孟宁亲笔在放弃治疗同意书上,签下了「同意」二字。一笔一划,力透纸背,写到最后一笔,笔尖长久凝在那一点上。

护士不忍,轻轻把同意书从她手里夺出去。

那天孟宁没有哭,只有「意」字最后一笔凝出很深的墨痕,像什么人再也哭不出的眼泪。

后来,方医生去参加时央的葬礼,没什么人来,只孟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孤单单站着,显得很寥落。

方医生也深知安慰无力,之后也给孟宁打过几个电话,孟宁没接。她是医生,每天忙得没时间吃饭,渐渐的,也没保持联系了。

今天连同事看到孟宁都觉得欣慰:“看起来状态还可以啊,是吧?会说会笑的。”

“嗯,她说现在当海滩救生员,我觉得这工作蛮好,多晒晒太阳,真的对心情有好处。就是太瘦,看得人心疼,多吃点饭就好了

方医生和同事一道往会议室走去。

******

孟宁从医院打车离开后,去了趟墓园。

墓园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恍惚的地方。那么小小的盒子,让人忍不住想问,真能装下人一生的故事么。

孟宁在一满墙的小盒子里找到属于时央的那一个,敬了香。

“妈,”孟宁望着那小小的黑白照片说:“我真的已经很努力了。”

五年前办完葬礼后她便离开了鹤城,这片伤心地让她无力再面对,请了人定期打理时央的灵位。

在决定去哪里的时候,她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搜索。忽然不知怎的,她搜了搜岑玫瑰的名字。

还真被她找到了,岑玫瑰代表一家名为“3rd”的酒吧,参加了一项调酒师赛事。

于是她也去了南方,成了C酒店的一名海滩救生员,每次轮休日的下午,她会去白天是咖啡馆、晚上是酒吧的“3rd”喝杯咖啡,见一次岑玫瑰。

却从没说过自己是谁。

从签放弃治疗同意书的那天,她就再也不会哭了,她知道自己的情绪生了很严重的病。也许是为了自救,她选择去了C酒店,因为人人都说,那里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她心里有个想法,就是如果在C酒店她都好不起来的话,她可能真的就好不起来了。

尝试了五年,她真的好累,她没办法了。

“妈,如果当年你跟岑阿姨走了,”孟宁站在灵位前,望着那小小的黑白照片轻声说:“如果你生活得快乐一点,你是不是就不会生病了?”

照片上时央笑得安静,已不会再答她。

从墓园出来,孟宁又打车去了她们以前所住的那条旧巷,巷子早已拆迁,变成了写字楼和商铺。倒是犄角旮旯里,那家时央生前最爱的牛肉面店,在时光的缝隙里存活了下来。

孟宁走进去,用普通话要了碗牛肉面。老板早已不认得她了,她加了很多的辣,其实鹤城人都很能吃辣,也不知离开太久还是怎么的,她辣得鼻头红红的,抽着桌上的纸巾,不停吸鼻子。

第二天一早,她离开鹤城,回到了南方。

行李袋和双肩包都留在火车站,应该会被什么人交到失物招领处。

坐地铁去码头,肩上没包,轻飘飘的。

码头边,她观察了会儿,选定一艘快艇过去问:“去不去枫岛?”

开船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你去那干嘛?那么远,又没开发出来。”

附近海域岛屿众多,不少开发出来的成为热门旅游地,还有些体量着实太小或地理位置不佳的,便直接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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