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淡秾手发抖,对她道:“恩,我好好学。”
吴氏放下心来,她又有些困了,躺下去闭着眼,嘴里还念叨着:“你一定要好好学,好好学你要像她,像她。”
林淡秾“恩”一声。
吴氏闭着眼,林淡秾跪在床边一直摸着她的脉搏,忽然听到对方喃喃道:“我儿,难道人生来就是天差地别的吗?我不甘心,好不甘心哩……”
林淡秾听到了一愣往吴氏看过去,对方闭着眼睛,胸口微微起伏,鼻翼口张合着还在竭力呼吸。
她脑海中一下闪过千万个念头,几乎瞬时就有了答案,她凑到吴氏耳边回答道:“不是生来的差别,是教育。”林淡秾右手抓着对方的手腕,左手去摸吴氏的额头,为她捋发:“是她受的教育。”否则即便天资有限,也不至于到这般地步。
林淡秾知道她听到了,吴氏走得平和且安静,脉搏就终止在下一秒。
奇异的,林淡秾竟没有哭,大约是已经做好了准备,一下就接受了这突兀、来定了的死亡。
片刻之后,她将吴氏的手放回被褥中,慢慢站起身,穿过这一间狭长凌乱又昏暗的屋子,打开木门又轻轻掩上,望庭中月。人总是见月就起兴作诗,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遍观天地,上下古今,只有这一个月亮,照耀千古人间,寄托无限乡愁与哲思。
“西风夹人过,黄月怜我斯。”她低低自语,它在看她,知她忧愁与痛苦。
风吹进来,月光洒下来,施与她一身寂寥;穿越者在时代漂泊,一轮黄月知晓。
……
“你在做什么?”陈衍落跳墙落地,知道对方不喜欢“秾秾”的称呼,须臾间便想出一个新叫法:“淡秾…林淡秾…你在想什么?”他叫这名字时,一半旖旎一半新奇。全名唤一声,也觉欢喜,千千万万人里,只是她;天上地下,也只有她,林淡秾。
林淡秾闻声看过去,一时无语:毕竟翻墙跳院的皇帝,天下难有……她心情极差、是心灰意懒,连生气的情绪也难提起来,懒得再去和这个重生者掰扯前世的事情,只不理他。
陈衍走到林淡秾面前道:“我听说你今日未归,便出来找你。”
林淡秾席地而坐,撑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不住,不冷不热地道:“你让人跟踪我?”
陈衍陪她坐下,这回保持了距离,他点头:“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让我追悔,我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林淡秾抬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了?”
陈衍认真道:“以后,我们的机会会来的。”
“……”林淡秾:“你随意吧。”她抬头看月亮,一片云飘过来,遮住了月光。
陈衍说:“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淡秾平静地叙说:“她死了。”
“谁?”
“我生母。”林淡秾转头看他,嗤笑一声:“你不知道吗?”
陈衍一怔:“我不知道。”
前世林淡秾死后,陈衍过得了无生趣。李文韵倒是知情解意,便极力去探听许多贵妃的过往来讲,供皇帝思念。但陈衍自己对挖掘林淡秾的过往没有什么兴趣,李文韵自觉“贴心之举”也未得到如期的效果。
而李文韵探听到的也不过是一些明面上的事情,譬如林贵妃曾经与魏琅有过一段情这些几乎已经众人皆知的情感纠葛。
但谁又能知道林淡秾在某一夜里彻夜未归,竟送走了自己的生母呢?这是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至于唯一知晓全部经过的南山与魏春,更是决计不会将这些事情随意说出来。
所以,此刻的陈衍对林淡秾的这些过去,知之甚少。
林淡秾抬头望月:是啊,他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是救不回来,死亡是一件注定的事情,重生也来不及。
“不一样,秾秾,你不一样。”陈衍说:“来得及。”
林淡秾呵笑一声:“你要来’解救’我?”
“我对你哪里有办法,秾秾。”陈衍摇头:“但我知道,即便有着糟糕的经历,你也没有一直沉郁。秾秾,你很厉害的。上辈子死亡不是你的注定,是意外,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意外。”
林淡秾抓拳握紧,克制自己没有再去追问自己后来的问题,她不想让自己一直困于穿越的经历。知道自己并非郁郁而终时,心里竟松了一口气。但她也不想再去细问,因为倘若知道的越多,就会陷得越深,自己反倒过成了前世的影子。
就像陈衍,前世是阴霾,笼罩在他头上……林淡秾这样想到。
——不,何止,它也笼罩在我头上。
“秾秾……”
“可以了,我们聊完了……”
“现在,”林淡秾划了重音:“现在,我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儿……”
陈衍闭上嘴,但没有离开,他就这样和林淡秾一块坐在冰凉凉的石阶上,和她一块看月亮、吹冷风。
天地寂静一片,不知过了多久,打更人开始敲梆子。
“咚——咚!咚!咚!”更人喊道:“平安无事咯!”
“咚——咚!咚!咚!”他又敲一遍,
“平、安、无、事、咯!”
林淡秾终于忍不住了,眼睑相合,两颊一片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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