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除了能交流工作上的内容之外,他们说不到一处去。
有时候程老爷子不死心,还会继续劝他:“要不要重新考虑和门当户对的家庭联姻,这样我就能放心地把程氏都交给你了。”
程寄听了之后很无奈,还要心平气和地哄着老人吃药。
后来程老爷子的记性越来越差,他们连工作也不能聊了。
单独照顾脾气古怪的病人非常得累,直到后来程寄顶着巨大的压力,收拾完了大伯的烂摊子,和程临岚摊牌后,才得以喘息。
其实那时候大家都默认,程老爷子快不行了。于是所有家人来到身边,开始上演父慈子孝。
程寄不愿看到荒诞的这一幕,也想要休息,就回了国。
“你那时候每天都干点什么?”景致问。
程寄没有和别人谈起过这段事情,他想了想说:“醒来就先和医生确认爷爷的状况,然后和佣人一起伺候他吃药吃饭,前期他自己可以动手,最后一年,他手抖得厉害,之后再在书房处理工作,不能出门,差不多每天都这样。”
每天重复这样的工作,想想都令人窒息,景致难以想象程寄那时候的心境,但他现在讲起来都是很平和的。
“有一回,我实在是想出门走走,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爷爷身上的时候,我就溜了出去......”
那时候他也不知道想走去哪里,就只是想走走,然后一直走。
“......不过还是被保镖抓回去了,因为爷爷到处找我。”
程寄又轻声笑,景致心疼地吻着他,“我一点也不知道,一点消息也没有。”
“嗯,所有人都不知道。”消息都被封锁了。
“可是他留给我的房子,是他和奶奶在巴黎的第一套房子。”
那时候程老爷子还很年轻,正雄心壮志地带着新婚妻子,将公司的发展转向国际市场。
而在此之前,程氏家族一直专注于国内市场。
那套房子,小而温馨,承载着家族的希望,程寄的大伯和程寄的父亲就出生在此。
不像后来他们家资本发迹,买地皮房子就和复制粘贴一样毫无感情。
程老爷子一直没能原谅程寄做出违背他旨意的事情,为了个女人,连程氏集团都可以放弃。
但他却把这套很有人生意义的房子给了程寄。
程寄对爷爷的感情很复杂,就像爷爷对他一样。
在听完遗嘱之后,程寄倒数第二个去病房里单独见爷爷,那时候程老爷子已经讲不出话,只是试图用力握住他的手,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也没有。
他那双手干瘦微凉,已经没什么体温。程寄那时候对死亡感受到恐慌与无力。
对于爷爷的离去,他的伤心多过释怀。
“景致,就当我是小心眼,以后让我走在你前面,你要好好锻炼身体,才能守在我病床。”程寄闷着声音说。
“谁要守在你病床?你都快要病死了,还要使唤我?”景致都快被他气笑了,但又笑不出来,眼眶红热,“我是造了什么孽?那时候我也很老了吧,还得给你守病床。”
“你愿不愿意?”他的脑袋蹭着景致的颈窝,又刺又痒,好像景致不答应,他就要用这个办法让她不好受。
景致侧脸靠着枕头,枕头都被她的泪流得潮呼呼。
心里更是泥浆似地不好受,说:“好好好,知道了,我愿意,你生老病死了,我都会守着你。”
在他们的这段感情中,程寄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的那一个。
关于这一点,景致也是在后来慢慢悟到的。
程寄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饶了她,脑袋向外一滚,落在枕头上。
他很少像今晚这样袒露心声,说了这么久,总算是累了。
景致哄着他睡觉,摸着他的脸说:“三年的陪伴已经够多了,不要乱想了。”
程寄没有说话抓着她另一只手,慢慢睡了过去。
*
等景致再次醒来,屋内亮堂,程寄已经不见了。
那两天,程家公馆很是热闹,前来吊唁观礼的人络绎不绝,景致不怎么下楼,但仅有的一两次中也看见了姚助理。
姚助理也算是平步青云,正式升任为中华区的greco管理人。
他对着景致遥遥相望,点头致意。
葬礼的过程,景致并不是十分了解,听程寄说程老爷子的骨灰分为两半,一半埋于巴黎,与他最爱的事业长存于此,一半送回国内,葬于程家的祖坟中。
景致跟着程寄出席了教堂的葬礼,在装有彩色玻璃的教堂下,听着神父肃穆的祷告,与爷爷做了最后的告别,之后他就要被送往火化场。
程寄那几天心情一直闷闷的,不怎么说话,但又要应付商业上的交际。
景致除了陪着他也做不了什么,为了让他少点担心,她后来就不怎么出门,只住在公馆里。
她倒也不会觉得闷,因为公馆很大,每一处公共场合都能让她探索很久,而且这些地方都有程寄从小生活的痕迹。
她在这个公馆还发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是公馆里秦管家的父亲,原先是这里的老管家,一直服务于程家。
程临岚与这位老秦管家的感情十分深厚,等他年老退休之后,程临岚给他养老,让他住在了程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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