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头望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当她转头回来时,他的焦点已经重新聚焦在面前的妹妹身上,他突然惊觉地发现一件事情:姜柳芍最开始给他的第一印象——他几乎马上就确定的另一个样子的黎钦,他下意识里的所有猜测,并不是因为面容相似,仅仅靠着他那点过于莽撞的莫名其妙的高傲感——是完全错误的。
她的脸开始在背景里变得模糊,黎钦的脸逐渐清晰,但刚刚出现的画面重合在妹妹的脸上,他知道她们的脸不相同,但即使是到如此,他才猛然醒悟,即使是那样一个看起来被自己父母狠心抛弃,被他们的失望所掩埋的黎钦,终于开始为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变得脚踏实地的大小姐也完全过着和姜柳芍天壤之别的生活。
即使黎钦过得再如他自我幻想里的那样拮据,即使她真的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抛弃了一切,她和姜柳芍也完全谈不上能够交集,更何况,父母也总是话里话外谈起她,自己也总是想着她,他熟知黎钦的一切,就像他熟知自己一样,他知道黎钦的生长历程,她在哪里上学,甚至在黎钦在国外的那几年,他也能够如数家珍地把她想要讲述的故事复述出来,她的学校,她学校旁边好吃的中餐餐车,还有他每次去看她时住的酒店名字。
而对于姜柳芍,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关于她的一切,她那出身成长的地方,她如何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城市,她又如何会出现在他朋友的酒吧里打工,在以前他大概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连去想一下这些问题也觉得毫无必要,因为这和他的生活无关。
她的生活轨迹,对他而言是那样陌生和遥远,就像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人。
一个只存在于电视电影,经典小说里的人物,又或者是父母,亲戚口中的穷人,他早已经把她定型在一个闭塞,充满偏见的框架里。
而他自己的故事,他无论与谁也都失去了分享的必要,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经历塑造成了现在的黎成毅——就像他的父母坚信的那样,他自己也坚信,黎成毅就应该是这样的。
黎钦什么也没看出来,以为自己哥哥又开始装深沉,话题继续变得日常和无聊。他跃过妹妹的头顶,再次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位置,那里已经被来往的人群挡住。黎成毅几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甚至在第一秒就能够坚信模糊的人影就是姜柳芍是一件很夸张的事情。
姜柳芍已经睡着了,无法感受到背后的细微的变化,例如被压下的床垫,掀起被子时带来的冷空气,以及最后头皮发麻般的触感。那是她昨天晚上被黎成毅绑上手时所能够回忆起的一切,这些带给她头皮发麻的举动,仅仅只是接近了就如同毛衣上的静电吸引着头发一般,那样的不舒服(是的,我写了这么多章,结果绑手还是昨天)。
黎成毅又一次进了客房,钻进了她的被窝,这一个大概率不会属于他的,也从未在姜柳芍心里真正被当成过避风港的房间。他没有靠上她蜷缩成弓字的后背,他的胸前一片冰凉,另一半边没有人气的被子几乎是冰凉的。
他在最开始没去抱她,仅仅只是把手臂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掌心下接触到的温度逐渐变得温热,开始又过于发闷,这种从手心传到背部会沁出令人不舒适的虚汗的温度,她肩膀的骨头几乎完美地贴合在他手掌的纹路上。
除了做爱他们并不经常有身体接触,甚至连做爱时类似于拥抱的行为也没有,似乎把他们连接到一起的只有下体的相融,她总是不愿意伸出手去抱他,即使双手在床单上搅起一个又一个的褶皱。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僵硬是一种正常的行为。
虽然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大概是很反常的,他们之间算不上太多的欢愉过程中,几乎双方都有过被原始的快感占据的时刻,理性重新占据大脑时羞耻感也大概是更胜一筹,
也许当他的阴茎泡在温暖柔软的阴道内部的时刻算得上更加亲密,只不过对于这种几乎算不上任何过分的行为的拥抱,他却又有着过于奇特的感受。
他的手掌顺着肩膀的关节处往下,她的柔软的大臂,放松形态下不会显露的肌肉,她的皮肉顺滑且放松,手肘的位置突出的骨节的位置大概是腰,他的手往前移动,开始环着她的腰。
黎成毅的胸腔贴在她的后背上,当他呼进空气时,鼓起的腔体会带着皮肤往前紧紧粘在她的后背上,在这种情况下,他甚至有一种可以听见她的心跳的错觉——一种把他们融合在一起,似乎是一种生长在同一个树上,她的根和他的叶子,他的树干和她垂下来的生长根,他们共同呼吸着风,还有同样养育他们的土地。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好了倾诉的准备。
他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述,也许完全没有必要,他只是发现了自己世界里存在的一个错误,就像是当年爱因斯坦所承认的最大的错误一样,一个强加在宇宙膨胀上的修正因子,其实也没有任何外力推动着他去做出这样的改变。
而在另一方面,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从没有把姜柳芍当作一个合格的人选,多多少少˙知道他情况的朋友也完全和姜柳芍不同,如同姜柳芍腰上的那一片阴影一样。
但从一开始,在她问着他:“那怎么样才会让你开心呢?”的那一刻,黎成毅就应该意识到,她早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
从始至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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