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知邬瑾与济阳郡王不睦已久,纷纷绕道而走,邬瑾立在原地,取下幞头,将鸦翅扶正,抹一把脸,重新戴上。
衣裳仍旧是湿,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大片大片贴在身上,看的人不舒服,穿的人更不舒服。
头顶上笑声不断,济阳郡王体型庞大,笑起来也有天摇地动之感,阁子里还有其他人在笑,只是笑的收敛,远比不上济阳郡王的放肆。
邬瑾整整大半日,都伴在皇帝身边,伴的谨慎、小心,连一口气怎么出,仿佛都经过了重重的算计,伴到现在,他已是精疲力尽,所有涵养、耐心、宽容,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脸都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他拧干袖子上的水,抬脚便往酒楼里走。
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湿脚印,但绝不拖泥带水,每一步都走的有力,并未曾像旁人所想的那般狼狈。
读书人的脊梁和风骨,如果不曾因为权势而折,也不会因为这一盆凉水而曲折,反倒会因贴在身上的衣裳而变得越发挺拔。
邬瑾一路走到济阳郡王阁子前,几个小厮守在门口,一面嗤嗤发笑,一面窃窃私语。
“什么状元,还不是我们让我们郡王浇成了落汤鸡。”
“一个卖饼的,也敢跟我们郡王对着干,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再多做几次落汤鸡......”
一个小厮率先见到了邬瑾,拿手肘左右一戳,几个人的嘴立刻闭上,齐齐抬头,面露诧异地看向邬瑾。
“落......邬学士,郡王不见外客。”
一人挡在门口,邬瑾上前一步,一巴掌便将此人拨开,此人站立不稳,竟叫邬瑾甩出去四五步。
“邬学士,您干......”
话音未落,邬瑾已经伸出双手,撑在门上,用力往里一推,将两扇镂花阁子门推开。
门“砰”一声撞在墙上,屋中立刻一览无遗,济阳郡王的笑戛然而止,诧异的看向不速之客,王景华出于直觉,立刻搬着椅子往后退,退到御史台刘品身后,借用刘品身形挡住了自己。
刘品也未曾想到邬瑾会冲进来,在椅子上弹了一下,莫名有股心虚之感,身形也迅速佝偻,用力咳嗽几声,掩饰自己方才的笑意。
邬瑾虽然与济阳郡王不睦,但得皇帝重用,升迁之快,本朝仅有,他并不打算得罪邬瑾。
济阳郡王在短暂的诧异过后,毫不保留自己的不快,眼角、嘴角齐齐往下耷拉,上下一扫邬瑾,冷声道:“邬学士,这是我包下的阁子,我没有请你吧。”
邬瑾没有理会他的威逼,闲庭信步般走进去:“没想到刘台谏也在此,昨日刘台谏风闻奏事,说兵部几位员外花天酒地,奢靡成风,没想到自己也不遑多让。”
刘品满脸尴尬,下意识伸手掩住酒盏。
邬瑾更近一步,看向与蛤蟆精王景华:“王景华,看来你是自知科举无门,恩荫无路了,竟然不顾重孝在身,出门交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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