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有些大胆,也有些不合常理。毕竟亡族灭种,让北燕一族彻底消失,这是惊世骇俗的。想必那些御史在史书上,也不会写什么好话。很有可能就遗臭万年了。
但他已经不计较个人得失,甚至是整个镇北王府的名誉。只要是不死人,你要是不再战乱,那牺牲一部分人的名誉,也是值得的。
对此,徐锦策也经过深思熟虑一番。他觉得镇北王的想法不是不可行,只是太过冒险,后果也是他们承担不起的。
父子两个因为这件事争执起来,最后谁都没能说服谁。纳兰锦绣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争执,父亲和兄长在谈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避过她。
她知道这些不应该是她考虑的,但也忍不住想,如若她是父亲,做怎样的决定。答案是和镇北王的主张一模一样。
在又一次争执过后,徐锦策难得显得有些心浮气躁。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服父亲,就拉住纳兰锦绣问:“父亲的主张你怎么看?”
纳兰锦绣就势坐在他身旁,认真的问:“我的心里话,兄长真的想听吗?”
徐锦策点头。
“我知道兄长认为,彻底让北燕消失是不人道的。但是,如果天下有一天,不再分成一个个国家,而是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你说他们还会打仗吗?”
徐锦策的眉头蹙在一起,他反复揣摩她话中之意。眼睛渐渐睁大,最后完全是一副吃惊的表情。有些不确定的问:“是说天下大同?”
“是。”纳兰锦绣站起身子,看了看周围,缓声道:“如今有那么多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私心。不要说大国之中的战争了,就是小国之间也是摩擦不断。兄长可想过,他们是为什么争么?”
徐锦策此时的神态,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平静。他整理了下衣袖,然后站起身子,走到纳兰锦绣身旁:“自然是为了抢占地盘和资源。”
“对,是这样。”纳兰锦绣点头:“我来北疆这么久,从百姓的口中也听到一些话。北燕之所以一次一次的发动战争,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资源匮乏。
北燕太冷了,冬季来临的那么早。一年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大雪封山。那你的气候不适合种植,他们只能靠着动物皮肉换一些生活用品。
他们过得苦,自然就向往富庶的地方。他们觊觎北疆的一切,希望也能像北疆百姓一样生活,这其实没有什么错。
他们如果不选择武力征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反正如果让北疆用物资来接济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纳兰锦绣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徐锦策,神态特别认真:“我还听人说过,北燕每年都有很多冻死饿死的人。”
徐锦策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他觉得妹妹在很多时候,才是最像父亲的那一个,包括他们现在想问题的方式。
他伸手摸了摸纳兰锦绣的头顶,说道:“那别人贫穷,我们就要以拯救他们的借口,来实行亡族灭种吗?”
“父亲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兄长你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全天下都是大宁的国土,那是否富庶的地方,就可以接济贫穷的地方了。那所有的人,不可以吃饱穿暖了吗?”
徐锦策有一瞬间的动摇,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打消了。他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语气不要过于严厉:“你太理想化,这是不可能的。”
纳兰锦绣笑了笑:“我也觉得现在是不太可能,因为我们还没有这样的实力。但是我认为这种想法没错,所以你不能一味的质疑父亲。”
“继续说。”
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他竟然还要他说下去。纳兰锦绣觉得兄长这时候,也是有些傻了。她也没什么好隐藏的,坦然道:“你可以和父亲说,时机不成熟。”
徐锦策恍然大悟,他和父帅这两次的争执,无非就是要不要攻下北燕。其实他们父子都清楚,如果他们要动北燕,北燕人是挡不住的。
所以他们才在要不要发动这场战争上,僵持不下。但是如果,他换个方式同父帅说,比如南楚在暗中挑唆,想做螳螂后面的那只黄雀。
比如金陵朝堂上对北疆的猜忌。如果他们拿下北燕,那圣上肯定会更忌惮他们的实力。搞不好就会当成眼中钉,肉中刺。那时候,玄甲军危矣。
徐锦策想到这里,便起身往镇北王那里走,只留下简单一句话:“我这就去同父帅说。”
纳兰锦绣对着他的背影喊道:“那你想好接下来的对策没有?”
徐锦策没回身,只冲她挥了挥手,已经胸有成竹。
这个问题其实并不难想通。只不过他同父帅争执起来,就被迷了眼。这应该就是人们说的灯下黑。如今被妹妹一语点破,他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思路也就更畅通了。
他又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见纳兰锦绣已经往这另一个方向走了,看方向应该是去看安时了。他站在原地笑了一下,眼眸中很是欣慰。
镇北王刚刚吵完,心情也是不太好。拿着卷兵书看,半天也没看进去一个字。他有些恼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自己一直骄傲的儿子。
他们父子这么多年都相亲相爱,战场上彼此照应,也彼此信任。这种父子之情,和普通人的似乎不太一样。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最适合他们的。
这么多年没被他顶撞过,如今接连来了好几次。镇北王再是宽宏大度,心里面也是介意了。其实别人怎么说他,他都不在乎,是这个人绝对不能是他儿子。
徐锦策走到门口也有些怯场。从他开始能带兵打仗,他心里就没生出过怯。如今,是有些不敢面对父亲。他觉得自己之前说话的态度,确实欠佳。
镇北王抬头看见门边傻站着的人,把手中的兵书放在桌案上,冷声道:“有事吗?”
徐锦策缓步走到他面前,先是跪下了,然后给他磕了个头,再然后才十分恭敬的说:“儿子之前冒犯了父亲,还望父亲见谅。”
镇北王感觉一阵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声音还是很平静:“你我父子一场,何必这么见外,你有话直说就是了。”
“儿子把父亲说过的话好好思考了一遍,发现父亲说的对。”
镇北王眉头一挑,觉得话里有话。他儿子是什么脾气,他也是了解的。性子里的耿直,颇有些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意思。如今怎么可能这么快想通?
“你继续说,不要停。”
徐锦策把自己心中的想法都说出来,着重说明现在时机不恰当。
镇北王这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只提醒他:“以后在人前,绝对不能说这些话。圣上再是有不对的地方,也不是你我能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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