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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还会同台搭戏,唱那一折《凤求凰》。
辞雪还是扮相如,怜月还是扮文君。
只是怜月的曲词,再也没有唱错过。
“数不尽,汉宫乔木连枝叶……”
再也唱不出那句唐突的“燕燕楼”了。
辞雪看她学了乖,有点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唱完了戏,看少女气色甚差,还苦口婆心劝她别忘了吃药。
临走时,她留下许多金银,嘱咐怜月多吃点大鱼大肉,多添几身好看的衣裳。
怜月从不应声。
她知道,都是那姓朱的给的。
辞雪前脚刚走,怜月把那些黄的白的一卷,统统扔进了臭水沟。
少女的情思,总是刚烈又纯粹,容不下半点瑕疵。
可辞雪不一样。
她比她,年长了七岁。
七年,足以磨去许多棱角,又刻上许多的世故与教条。
男婚女嫁,天地伦常,已然深深嵌进了血肉。
和许许多多的姊妹一样,她觉着能得良人看顾,嫁到豪门大户里去,简直是祖坟冒了青烟。
多少人盼了八辈子都盼不来的良机,怎么就落在自己头上了呢。
她觉着幸运极了,可不知为什么,又总是高兴不起来。
每天在富家子弟之间周旋,还要强摆着笑脸讨朱公子的欢喜,实在是身心俱疲。
有时候,她受不了席上的糜烂气息,一个人跑到亭子里看月亮。她想不通自己在做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呢……
嗨。
就当是——
为了月儿吧。
只有想起怜月,她才觉出无比的踏实与甜蜜。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可只要还有一点盼头,她愿做那风雪夜归人。
辞雪早已盘算好了。
等朱应臣答应娶她进门,就带怜月一起去。
月儿的命太苦了,她只想要她下半辈子,富贵安乐,衣食无忧。
眼下自己受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这么一想,辞雪才又振作了起来。重整笑靥,回到乱哄哄的酒席上去。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怜月到底算是什么。
是师徒?是姊妹?是亲人?是知己?
还是……
唉。
人世间有太多种名分,却找不出一种来概括她们。
辞雪只知道,她在乎怜月,非常非常在乎。
只要为着她好,怎么都可以。
那天入秋,天才擦黑,怜月早早的睡下了。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珠帘掀动的微响。
她认得脚步声,是阿辞回来了。
今儿她不是去朱家了么,怎的回来了呢?
她感到阿辞坐在床边,轻轻一声长叹。
她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可念起那句“朱郎”的仇,赌气翻了个身,对着墙壁装睡。
她感到阿辞掀开了纱帘,指尖很轻柔,拂着她的长发。
此刻,辞雪的心思乱极了。
她今天趁着酒劲,试探了朱应臣,若要娶她进门,多带个陪嫁的,他会不会喜欢。
没想到朱应臣拒绝了。
他说,主母聂夫人十分严厉,最讨厌下九流。能娶她一个,已是大大开恩了。若要娶两个,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主母成见极深,朱应臣又不敢不遵。任辞雪怎么讨好,也毫无转圜余地。
最卑微的蝼蚁,哪有讨价还价的道理。
辞雪不由得失了方寸。
她嫁去了,怜月就嫁不去。
难道要月儿一个人,留在燕燕楼吃苦受罪,永无出头之日吗?
还是……
只能这样了罢。
辞雪想了很久很久,艰难拿定了主意。
她抚着怜月的秀发,眼底浮上了泪花。
我的月儿哎……
你一个人去了朱家,要好好的啊。
次日一早,怜月还没睡醒,就被辞雪拽起了床。
她为她理云鬓,画远山,着浅黛,点沉檀。仔仔细细地,收拾了一副极新艳的妆。
“这是做什么?”怜月看着镜里开颜发艳的自己,实在不明白。
“朱二爷来燕燕楼设宴,一会儿唱凤求凰,你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听见没有?”辞雪匆忙梳洗着。
怜月不吭声。
“问你呢,听见没有?”
“……行。”
怜月第一回 见识到,辞雪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她坐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她与那群公子哥儿混成一片,与他们斟酒送钩,陪他们分曹射覆,应着他们言辞放浪,还对着其中那个最贵气的少爷,一口一个“朱郎”叫得甜腻。
怜月有些心酸,亦有些反胃。
席上,她觉出那些男人的目光,总是瞥来自己这边儿,盯得她如芒在背,直起鸡皮疙瘩。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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