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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教我念《女诫》七篇。我听不甚懂,眼皮子一个劲儿打架,困得昏昏欲睡。

忽而不知几时,一阵浓郁的脂粉香被暑风吹进来。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揉了揉眼往门边看。

只见那一身殷红走出风情万种,花姨娘捧着个才摘下的蟠桃儿,路过几案上的水晶缸,随手洗了洗。一边大口啃着桃子,一边卧佛似的往榻上一躺,狐狸眼滴溜溜地盯着我娘看。

花姨娘一进门,我还哪有心思念书,只顾望着她手里那颗蟠桃儿。艳唇往嫩桃上一贴,水灵灵的桃肉都沾上鲜红的口脂印。

我娘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并不多作理会,而是继续指着书页道:“夫有再娶之义,妇无二适之文,故曰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逃,夫固不可离也。行违神祇,天则罚之;礼义有愆,夫则薄之……”

还没念完,就被花姨娘“嘿”一声笑给打断了。

我娘脸色一沉:“你笑什么?”

花姨娘吮了下沾手的桃汁,甩手把桃核一扔,晃悠着腿道:“什么四书五经呀,全是放他娘的臭狗屁。”

我娘收起书卷,朝小翠使了个眼色。小翠知道她又要和花姨娘起争执,怕我听着不好,于是赶紧抱起我,从正心斋退了出去。

出门时,我有意支棱起耳朵,只听见我娘平和的嗓音里压着愠怒,训斥她道:

“花不二,你能不能规矩一点?”

***

话卡在正心斋这一段,花不二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陷在回忆里,沉默了很久。偶尔会笑一下,笑颜里有水光在闪烁。

时隔数月,我们终于圆了房。

那天,蝉很躁,(不能写)。

那本不慎压在底下的《列女传》,濡湿了一大半。

结束了,我还不肯放过她。我把她困在桌上,吻她被汗水糊掉的胭脂,咬她的耳朵。

她竟没有骂我。只是环着我的脖颈,在我耳边有气无力:“花不二,我热……”

我没应声,却俯得更低了,在她肩头留下我深深的齿痕。

——从今日起,她是我的。

她只能是我的。

第138章 花容(六)

***

打从书房里那一回起,我娘和花姨娘,好像真的相爱了。

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异常,花姨娘还是一如既往地调皮,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包容,但她们动不动就会支开旁人单独相处,无论日夜。来回多次,下人会问,我也会问,她们只会异口同声作答:“学四书五经去了。”

那时我太年幼,看不见、也想不懂她们为什么随处都能学四书五经。除了书房里学四书五经,鹧鸪苑里学四书五经,折梅轩里学四书五经,沐浴时能学四书五经,亭子里乘个凉都能学四书五经……

更不明白,明明只是读书而已,为什么花姨娘每次学完都要洗床单子。

有一回,我在池塘里捞金鱼玩,远远望见她在廊桥清溪畔洗床单子,便跑过去问她:“姨娘,你怎的天天洗床单呀?”

花姨娘用湿淋淋的指尖捋了下鬓角,脸颊沾了水,更显得绝色天然。她转了转眼珠,胡乱哄我道:“我和你娘比赛念书,谁学得快、学得好,谁就赢了。输的那个,就要洗床单。”

我嘲笑她:“你这猪脑子,怎么回回都输呢?”

花姨娘含笑叹了口气。许是洗太久了,她捶了捶酸痛的蜂腰:“唉,都怪你娘本事太大咯。”

这当间儿,我娘也从回廊下走过来,手里还托着个衣包,打量我们俩:“嘀咕什么呢?”

我替花姨娘打抱不平:“娘,你欺负人!府里这么多人手,你干吗让花姨娘洗床单呀?”

我娘没说什么,花姨娘却不怀好意地笑了:“嘻,可不敢让别人瞧见……”

“别多话,洗你的去。”我娘把手里的寝衣一展,连头带脸把花姨娘蒙住了。

花姨娘蒙着我娘那件寝衣,深深吸了口气:“嘶,真香。”

我娘笑骂她太混,隔着那寝衣拧她的耳朵,反被花姨娘扯住手咬了一口。我坐在回廊下看她们小打小闹,似乎打我能记事起,天从来没有这么晴朗过,我娘从来没有这样自在又甜蜜地笑过。

只可惜,好景不长。

过会儿小翠引着别家的姑嫂姊妹们过来探望,还端了个大红缎子遮盖的物件儿。红布一掀,原是一鼎飞凤鎏金翡翠盖紫铜香炉。

小翠说,这是宫爷托人送来的,说是前日万岁爷赏赐的宝器,因念及夫人夜间眠浅难寐,便把这香炉送家里来,每晚点个帐中香也好。

姑嫂姊妹们围在一旁,都夸羡我娘嫁的有福气。

我娘本来在花姨娘面前不吝言笑,但外人一到,马上又换回端庄自持的脸色。听闻我爹关切她眠浅,她也只是淡淡一点头:“难为他记挂我。送折梅轩去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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