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再去打量那个游方之医,他看起来便不是很年轻,带着长途跋涉的风尘和历过山水的沉静。大概同于铃是一番巧遇,并未在锦城做何休整。
我放下心来,如今锦城的情况,任何一方也不能知道我的情况。何况这个人显然对一些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并且那番话……我收回视线。
实际上于桐封锁我神魂也是同样的道理。我当年心性,并不足以令我支撑历世之伤。
于桐此举虽是惩戒封锁,也算庇护,我并非不识好歹,故而虽时时不忿,我并不曾反抗。
“……于铃。”我收回目光,出声时又顿了一下——确保我的嗓子听起来还算正常,“几时了?”
于铃诡异地静默几息,声音莫名温和了许多:“才睡了两天,午时了。”
我便跟着诡异地静默了一瞬,却实在没有力气,视线稍转又是一片朦胧,于是也疲惫与她相争,道:“……让他开药。”
她有一阵没回应我。
我侧头看她,这时她便回答:“我知道了。”
两天了,今日是原定要启程的日子。虽并未讲清楚究竟是何时,但原本同昭戎闹得也不愉快,再耽搁了行程,他心里更不舒服。
于铃转身出门去,兴许是问人要纸笔。
我不觉着于铃是个会顾人的,天虞山从未有过与人寻常相处的教化,否则我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栽跟头。况且原先在山上,没有人会钻研如何像寻常人那样经受生老病死,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天地规律,受着便是。所以于铃并不认为这个所谓人间的医者能有何高见。
我目送她出去,朝游方之医点头致意,歉意道:“怠慢了。”
游方之医惊奇地瞧着我,似是从未见过我这般人物,忍不住上前来观察。
我安静等着他的结论。
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边沉思边摇头。
等到于铃进来,领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那人拿着纸笔,一脸茫然地跟在后面。我定着视线瞧了半晌,才稍有反应,道,于铃自然也是不会写字的。
她身后那人悄摸探头,好奇地四处看看,动作细微却明显。我怔了怔,原来人的情态哪怕看不清楚,其中意思也如此明了。
我沉默一瞬,提醒道:“按照礼仪,沏茶待客。把纸笔放下,出去。”
那人似是惊了一下,懵了一瞬后连声应下,几番弯腰告罪,满头大汗地退出去。
游方之医愣了一会,后知后觉地看了看我,行止谨慎了不少。
于是房中变得安静下来,游方之医稍稍作揖,安静地在桌边坐着。
不多时小厮敲门进来,放了一壶茶,一盘点心,小心翼翼地站在桌旁研墨。研磨了有一阵,游方之医念出来一味药,小厮仔仔细细地写着。
我靠在床柜上缓神,听闻清朗沉稳的声音抑扬顿挫念着,笔走纸面的沙响,笔势一停,我睁开眼。小厮恭恭敬敬地敬上茶,仔仔细细地吹干墨迹,又听大夫低声交代几句,踟蹰着朝我看过来。
我隐蔽地清了清嗓,“去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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