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小心觑着自己脸色、隐约露出埋怨之色的金阙, 微微一笑,“万升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乐羽处置吗?”
文光此时正坐在茶朔洵身旁,闻言不由轻轻一笑, 他拿起了那人放在桌上的折扇捻开, 垂目看向了只有黑白两色的扇面——
墨色绘成的山水, 笼罩在一片凄迷雨雾之中, 赫然便是一派晦暗不明的意象。
——这扇面之上的景色正是长亭山, 而作画的墨则产自墨池……真是一件有趣的物件啊。
“……恕臣愚钝,这些罪臣全都和那个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您让那个人处置他们,无异于让他纵虎归山!”
金阙掷地有声地说完这番话,顿了顿,见听着的两人——文光只是敛目垂首看着手中扇子,而茶朔洵则含笑托腮杵着下颚看着自己——
便放大了胆子,定了心神, 接着说道:“便是那人真的大义灭亲, 秉公职守地料理了他自己的人……”他的脸上露出一丝讥嘲,“可那些空出来的位置却又按照他的意愿安排上了人手,这岂不是又让那人占尽先手, 我们好不容易掘除了那人一点根基,转眼便成了无用功……”
金阙说着, 脸上的郁闷不解渐渐更蒙上了一层阴云。
其实不止是他一个人有这样的疑惑和郁闷,苍梧、成佳乃至不少跟随他们从恭国而来的官吏都有这样的感觉。
无论是在恭国之时还是旅途这一路, 便是再愚钝的人都能察觉到茶朔洵和乐羽是分属两派的微妙关系,所以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茶朔洵明明和乐羽这样不合了,竟然还会将这么重要且关键的,事关官吏任免的事情交给自己的敌人去做。
“啪嗒”一声响起,文光手中的折扇被他一把合上了。
声音顿时吸引了在场二人的注意。
文光抬起了眼眸,银色的眸子清澈地倒映着金阙的面容,他的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他和茶朔洵默契十足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小臣的疑惑就让我来解释吧。”
文光这样说道。
茶朔洵则提起桌上的茶壶替三人都斟了一盏茶。
“内宰是个能臣。”
这是文光说出的第一句话,一下子就让金阙蒙了。
随后文光又说了一句,“小臣,内宰是主上的臣子。君臣之分已定,只要内宰没有谋逆之心,那么主上为什么不能用他?”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文光和茶朔洵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乐羽并不想要登上御座也不想杀死他们二人。
虽然不明白乐羽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他们已经摸清了乐羽的底线——
他只是想要继续掌控权柄而已。
“……所以,在没有把饿狼逼入死角之前,只要他觉得自己还有一点喘息的空间,我们和内宰都不会真的成为敌对的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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