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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拾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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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赤鸫行礼,忽而又想起什么似地支吾,谢玄遇回头,日光照着他侧脸,像温暖冰棱。赤鸫终于想好了怎么说,艰难开口:

“那个……线人的说法是,‘幽梦’长老不一定是女的,也或是男的,抑或是……”

赤鸫挠头:

“那个叫什么,都、都有。听说还能随意变换相貌,鬼怪得很。”

“怎的方才不说!”

谢玄遇旋即出了门,留赤鸫在后头诧异:

“首座你也没问呐。”

***

过午,甘泉宫花园。

萧婵坐在假山上的亭台里,手中把玩着一个深紫色的物件,玲珑剔透。入夏,亭台四面都是水帘,水珠波纹里影影绰绰,能瞧见她两旁摇着羽扇的宫女,再旁边是乌孙公主,如今她得了个闲差,在宫里做女使,翻译回鹘鄯善楼兰波斯文书,顺带帮萧婵往西市里明着淘宝贝暗着打听沙州诸部族近来的动向,日子过得比从前快活不知多少。

“殿下。”乌孙公主剥了个葡萄扔进水晶盘里,欲言又止。

“嗯?”萧婵用扇子盖着脸,看似纳凉,实则什么都听得见。

“殿下手里这个……是什么来历?”乌孙公主眼睛好奇地打量:“从前没见殿下用过,是个佩玉?紫色倒是不多见。”

“嗯。”萧婵将扇子从脸上挪开,懒懒应了一声。

“是个不要紧的物事。”她笑得意味深长,从那半透明的紫玉中间瞧过去,看花园里的天光。“不过戴它的人有些意思。”

“是个男子?”乌孙公主悄声问,把水晶盘子推过去,先拿了一个吃:“模样好看么?”

萧婵沉思一会,认真点头。

“尚可。”

对方惊讶:“殿下从未夸过什么男子,若是尚可,那便貌若湘君了。”

“倒也没那么……”萧婵想起什么,忽而红了耳朵,低头也拿了个葡萄吃。

“不过性格没什么意思。”她淡淡道:“又酸又涩。”

“怎么会?”乌孙公主低头又拿了一个尝完,疑惑道:“甜的啊。”

萧婵笑,两人同时抬头,恰瞧见假山下穿花拂柳、走来一个翩翩君子。乌孙公主看了一眼就大惊,转头去看萧婵,就见萧婵闲闲地坐起来,把手揩了揩,和她对了个眼神,对方立即恍然。

“就是他?”

萧婵不置可否,只盯着那男人一路走到亭台下,才隐隐感觉有些奇怪。

奇怪的是眼神。

谢玄遇的眼神从未这么直白过,好像犹自在她荒唐梦中。

过去几天那些梦,颠来倒去都是同个人,尤其昨夜。她醒来时兀自喘气,脸红得云蒸霞蔚,只因梦境太过真实。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一侧,昨夜梦中他咬过某处,但醒来并无痕迹,剩下的只是妄想。

可现在她又不太肯定了。

因为谢玄遇在宫人通传后,已经走近,站在水帘外。

忽而萧婵眼神凝聚、继而变成微暗。

她瞧见那“谢玄遇”腰间的佩玉,和她手里的一模一样。同样的款式与成色,却远没有她手里的那种辉光。

巫蛊。

她想起元载找出的那枚竹简,青蛇缠绕其上,与昨夜的梦如出一辙。

什么诅咒会以梦境为托呢?她暂且想不出。或许早就该找无畏法师瞧瞧,但她耽搁了——耽于梦境,不可自拔。在梦里他要主动得多,没那么口是心非。被巫蛊所惑的君王为何刚愎自用、纵使知道那是骗局也不承认?或许就像现在的她一样,羞于承认自己那么脆弱、脆弱得就连如此蹩脚的把戏也能骗到她。

如此看来,她是真的对谢玄遇有许多不可告人的想法。

但不是对眼前这个巫术化成的“谢玄遇”。

不知底细、却或许比真实那位好用许多。

“殿下。”

他走进来行礼,不拘小节地开口,眼睛极有光彩。

“昨夜睡得…还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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