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
她、她居然能看出来?
沉羡舟愣了愣,终于有个第一次见面就能理解他苦衷的人。无以言表的情愫涌上心头。
“嗯——我是有这种怪病。有时候,太紧张,或者太想说什么,喉咙就像被封上一样开不了口。”沉羡舟瞥开眼,深吸一口气,老实的说。
他现在已经能够顺利出声了。
“看过大夫了吗?”关玉秀蹙眉。
“父皇带我看了很多大夫,都检查着嗓子没有问题,到最后只说是生性胆小、心理问题。”
沉羡舟视线飘忽,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神色。
“也就是说,这辈子治不好了的意思。”
他不好意思的垂下眼,那紫红色眼珠映射出来的光芒却无比黯淡。
真可怜。关玉秀幽幽的盯着他。
越是想说的话越说不出来,想必以往经历过很多次有口难辩的局面。
她恍惚间又想起上一世,她被邀请来到影王府上与沉羡舟相看订婚的情景。
原来那时候订婚,不是因为不想说话,而是太过紧张,说不了话啊。
整整一下午,只能陪着她一壶壶苦涩的喝着茶,什么也说不了。
原来是这样。她竟然还以为对方的脾气就是习惯于沉默的、就是喜欢沉默的。
不是,他是被迫习惯了沉默。
当时不应该那样想的。不应该把他当成自己,当成是理所当然的。
每个人的内情往往比表面浮现出的要痛苦的多。
关玉秀的心中浮现出了阔别已久、淡淡的内疚。
“殿下朋友很少吗?”关玉秀默了会儿,问。
沉羡舟被这直白犀利的问题打的猝不及防。他唇角颤了颤,垂着眼,垂头丧气的摩擦着手指,脑中千思万绪,最后还是心中莫名的自尊浮现出来:“也不算、少吧?”
他把眼珠瞥向一边,双手握在一起,嗓音因倔强而变了调,略微尖锐。
“太傅家、还有翰林家的儿子们,都和我玩的挺好的。”
虽然只是平时在课堂上能说几句话的关系。
“玩的好,是指?”关玉秀逼近他躲避的双眼,意外的打算对这个问题刨根究底。
“找我借钱不还,让我传纸条被发现后让我背罪,还有在课业考试后追问我成绩,比较后庆幸至少比我高之类的……”
“我有点不太懂呢。殿下把这样的叫做朋友吗?”关玉秀淡漠的问。
一般来说,这是被叫做小人吧。
“听起来好像挺过分的,其实他们平时对我说话还是挺友好的。”沉羡舟仍把眼看向地板,嘴硬道。
他试图找出一个友谊的证明:“你看,其实这次的春日宴,翰林家的就非常热情的邀我和他一起来玩呢。”虽然来了之后就不知道人跑哪里去了。
“嗯,我听翰林妹妹说,他家就是这样因此多了好几个邀请名额。因此获利很开心呢。”关玉秀冷漠的指出在课堂上听来的闲谈。
沉羡舟为这突如其来被揭露的残酷现实而冲击到瞠目结舌。一双紫红色眼眸不停眨巴,眨呀眨,眨了又眨,随后垂下眼,喉间没出息的带起一丝哭腔:“哼、其实我也早就知道……”
不,他完全不知道。
他还以为自己至少有了一个能出去玩的能称之为好朋友的人了。
听说翰林的妹妹喜欢猫,还兴奋的带着智深一起来的,结果翰林却说妹妹猫毛过敏把他连同智深一起从屋里撵走了。
他原本还觉得是自己没有提前打探好朋友家人的喜好而感到懊悔呢。
智深也不习惯人多的地方,被撵出来后就跑走了,他吓得连仆人都没喊就追着它跑了一上午。
然后,他看到智深往一个幽静的像是没人的院子跑去了。
之后,就是这样了。
什么自尊,什么友情的遮羞布。
在关玉秀面前,全部都被捅破个干净了。
啊,好丢人。
他为什么这么没出息啊。
只是被人戳破了这一点,他堂堂男子汉,竟然就想哭了。
智深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不安的过来蹭着沉羡舟的胳膊。
“……关小姐,你能别死盯着我吗。”
沉羡舟压抑着颤抖着嗓音,强忍着眼泪,忽而觉得关玉秀此时仍紧盯他的视线令他很烦躁。那看似淡漠,却步步紧逼的态度更让他焦躁万分。
“我懂了,殿下是那种,只要和你说了话,就会被认为成是你朋友的自欺欺人的人。”
关玉秀无视他的警告,根据之前的那些对话,静静地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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