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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刚过,早晨的天惨白,不见一片云,枯旧的垂柳枝随着凉嗖嗖的风摇晃着,时不时掉落几片惨败的叶子。

阿秋要去县城,却恰好赶上个寒风天,尽管穿着最厚的棉衣,里头又套了四五层薄里衣。坐在牛车后头顶着包袱挡风,仍旧冷的牙直打颤。

这让人心中止不住的觉得霉气,开头就这么不顺。

架牛车送阿秋的算是她的三叔,正好去县城置办儿子成亲要用的东西,于是便得了阿秋爹的嘱托捎阿秋一程去县里。

到了晌午时太阳才肯露个面,却没暖和半分,出了层层迭迭的山路,周边逐渐开阔起来,也不缺乏卖饭歇脚的小店,三叔停了牛车,问阿秋:“要不要进去喝碗热汤?三叔请你。”

如今时局动乱,家家户户挨个出男人征兵入伍,弄得人心惶惶,可朝廷的征收却丝毫没有减少,甚至还逐步增加,一年比一年高,活要把老百姓逼死,如今粮食宝贵的不行,更不要说这种赶路歇脚小店,都很坑人,乱要价。

本来蹭三叔的牛车就很不好意思了,阿秋吓得连连拒绝,从包袱中拿出圆圆的烙饼递给三叔,“三叔,这是我娘烙的饼,嘱咐我跟晌午您一块吃。”

是白面烙的饼,平日过年才能吃一回,娘只烙了三张,香的阿秋直咽口水。

她家人口多,平日爹娘都很节俭。阿秋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已成家生子,二哥去了军营,两个姐姐一个嫁去县城,一个嫁去了邻村,末了还有一个爹娘老来子,六岁的弟弟小宝。

不过家里人多,子孙也兴旺,嫂嫂跟着姐姐同年怀了娃娃,生产也差不了几日。生产凶险,伺候月子这事也十分精细讲究。

姐姐嫁的婆家,在县城家底虽殷实,但却是个不明事理偏心眼的,一颗心全偏到小儿子和儿媳身上,歪得彻彻底底,给姐姐不少气受,在姐姐生下大女儿小豆子后,嫌弃是女娃不管不顾。还是阿秋娘舍下家里一大摊子,和爹去了县城替姐姐撑腰主持公道,而后彻底分了家。

只是这次阿秋娘不能不照顾媳妇孙子,也舍不下大女儿无人照料月子。

好在阿秋虽然年纪小,但在照顾小孩这方面有一套,弟弟小宝、侄子虎子都是她帮着娘和嫂子拉扯大的。于是让阿秋一个人进县城照顾姐姐,爹娘也放心。

三叔没再客套说请吃汤面,毕竟儿子娶亲办宴的确花费不少,但也没接饼子,“不用,我也带了饭,这白面饼子留着给你大姐娃娃吃吧。”

阿秋哪好意思自己吃,于是一张饼掰开两半,大点的给三叔,略小点的给自己留着,随后小口小口的嚼着,舍不得一下子吃完这美味。

饼不大,分成两半则更小,没吃饱的阿秋灌了一肚子水,涨肚得不行。

而再后启程过一段路程,便看到了繁闹的集市。阿秋还是年纪小时,爹带她来过一遭,再未见过,顿时也不怕冷了,抱着行李四处张望着,什么都没见过似的新奇。

三叔看她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笑了,不慌不忙赶着牛车,又叹口气道:“往前年更热闹,人多的都没法赶牛车。”

现在这世道乱,除了商贩为了糊口开着张,在县城住着的人家大都闭门不开,非必要不出来闲逛。

赶着牛车穿过街市,朝东拐个弯,便到了姐姐家的巷子口,阿秋和三叔告别,又说了些一路顺风,祝三叔家哥哥早贵生子的吉利话,三叔笑着应下。

姐姐的婆家是杀猪的,在城里名声不太好听,但两个儿子都养的高高壮壮能护人,姐夫又在衙门上职,爹娘又想想杀猪匠家不会缺油水,日子不难过,这才让姐姐嫁了过去,只是没成想一个坏婆婆搅的日子会如此委屈。

于是娘便天天在阿秋耳边,念叨着女子嫁人要嫁对的重要性,一心想着让阿秋嫁在同村的大牛家里面,知根知底,离家不过几步路的脚程,近极了。

想到这阿秋叹口气直摇头,她可真不想着嫁人,只想着在家和自己亲人在一处,嫁去别家好像就是别家的人了。

她正惆怅着,从巷尾却气势汹汹跑来一群小孩,脚步拖沓地在空中带起一阵灰尘,直呛了阿秋一嘴,忍不住地弯腰咳嗽。

侄女小豆子混在其中,眼尖地认出来咳嗽的是三小姨,“小姨,你来啦。”

小豆子浑身脏兮兮的,小肉脸上还不知道在哪蹭了块脏兮兮地泥巴干涸在脸上。

阿秋拿手蹭蹭,泥巴顽固地没掉,笑着对她这个小花猫说:“你娘怎么样,胃口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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