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他半夜里起来,对着昏倒在客厅的黑发少女,和地下一滩夹着可疑黑色血块的鲜血,吓得不知所措的手脚冰冷,心跳都差点骤停了。
从来都是他生病了,她照顾他。虽然她总是抱怨说好麻烦,干脆硬喂他一口自己的血,把他变成吸血鬼好了,一了百了多省事,但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做过。他那几次,在生病得昏昏沉沉的夜里醒来,都能看见她安静地坐在床头守着他,冰冷的手时不时会探在额间,试试他的体温。
人生病了,可以去医院,可吸血鬼病了,要怎么办?
少年甚至都不知道,她有什么朋友可以帮忙,或者该怎么去联系白天里来过的,那个帮过她的纯血血族。
他慌得不行,脑间一片空白地看着那摊刺目的血红,慢慢地扩散开圆润的红。
那颜色灼伤了他的眼睛,骤然爆发的惊惶不安感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跳,他快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只知道,她不能死掉,不许死掉。
葬礼上神父干巴巴咏颂圣经的话突兀地,响彻在他耳边,“Ilwww.loushuwu.ccpspourtout,untempspourtoutechosesouslescieux:untempspournatre,etuntempspourmourir.”(普天之下,万物皆有定期,凡事皆有定时。诞生有时,死亡有时。)
她一直是走他之前的那个,从容而优雅慵懒得,仿佛无坚不摧的背影,就像是高高在上,需要他仰望的神。她似是从来都不会遇见过什么危险,也不会碰到过什么足以威胁到她的存在;他从来都没意识到过,和她一样强大的事物,有一天也终究会消逝,到了某个时候,也会死亡的。
这个突如其来明悟的念头让他害怕,很害怕。
她不能够离开自己,他不想她离开自己,他只剩下她了,他不能够再失去她。
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对她说过一句,谢谢你,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对她温柔地微笑过;让她好好地牵着走过一次。
“朵娜·梵卓,你不许死掉!”
少年正在变声期,带着几分粗噶的声音是发了狠的喑哑,他拼命地抓住她的胳膊摇晃她,想把她叫醒,来告诉他,他能做什么,做得到什么。
她没有醒来。
只有手触间,她冰得厉害的身体。
尽管她从来都是冷的,之前却从都没有这么凉得吓人过,像是腊月里泉下凝冰的水,渗着丝丝缕缕瘆人惊心的寒气,昏迷中,她全身都在瑟瑟发抖,额间冷汗津津,死死咬着红唇间,上下贝齿都在轻微地打颤。
可她很安分很安分,像是早就习惯了如此的痛苦,也习惯了一个人,只是如一只缺乏安全感的猫一样抱紧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战栗着,因为疼痛而紧蹙着眉,呼吸清浅而微弱。
好像孤独的兽,受了伤,就只有她自己可以依靠。
“好冷。”
他听见她低得几不可闻的,无意识的呢喃。
火,阳光,热水什么的,都是没有用的,能够温暖吸血鬼的,就只有他自己的体温。
她只裹着一件松散的黑丝绸睡袍,少年于是急忙脱掉了自己的睡衣,以颤抖的手去扯开去她黑色的腰带。
这样本该解开得毫不费力的动作,都因为手在抖,而花了好长的时间,他才最终将她整个抱起来,抱入了他自己赤裸的怀里。
她居然很轻,很轻,他没怎么费力,就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他正在抽条长得快的年纪,已经到和她一般高,甚至比她都要更高一些了,能够将缩成一团的她完全容纳入怀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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