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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曼娘,廷灿,嫁妆,祖业,还有明兰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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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廷烨身高体长,明兰被举得半天高,惊魂离散,只得死死抱着他的脖颈,细细的手指揪在他的衣领上,越过他的肩膀,便是离地几尺的地面,从高处往下看,地面上铺的厚绒地毯,几朵浓艳重彩的富贵牡丹直在眼前晃悠悠的。她几乎要尖叫,却因惊恐过,一时堵着嗓,只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快放我下来!”——你个xx的xxx!

    男人朗声大笑,响亮之,直连屋外服侍的几个丫头都耳鼓膜发鸣,笑声中满是喜悦欣愉之意。绿枝几个俱面面相觑,眼底隐含大惊。

    足转了四圈,顾廷烨才听得明兰的惊呼,只见臂膀中的女孩如小松鼠般惊惧,眼睛睁得大大的,伸出幼细的爪趾死死扒着自己,他立觉不好,当即轻展健臂,把胳膊上的女孩搂平了,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

    “你身可有不好?适才忘形了,你头晕不?想吃什么要否睡会儿快躺下躺下”男人开始语无伦次,两手不停的把靠垫一股脑儿塞到明兰背后,差点把她从侧躺的姿势直接便成仰卧起坐的最后动作。明兰先是被转得发晕,又被很折腾了一番,不免口气不好:“我好的很。头也不晕。想吃饭了。晚饭还没吃睡什么。你塞了这么多垫,怎么躺呀!”

    顾廷烨连忙起身,让明兰好好躺着,自己却不知此刻该做什么,只双手负背,不住得在屋里走来走去绕圈,足足绕了七八个圈,他才醒过神来,以拳锤掌心:“对,赶紧请医!”说着便起身,赶忙吩咐人去取名帖。

    明兰抱着胖胖的软垫,仰着脖,望着高高的顶梁,上头七彩精致的金银雕绘,多多福的石榴树旁有许多象征福气的蝙蝠。貌似是一只呆呆的大蝙蝠,正趾高气扬的领着几只圆头圆脑的小蝙蝠,后头随着一只无可奈何的母蝙蝠。嗯,十分吉祥喜庆的一家噶。

    待医来的时候,明兰刚刚用过晚饭。

    一顿饭下来食不知味,魂不守舍的顾某人似乎还在云里,饭没吃几口,倒把左右吓得不轻。他时不时低头对着碟碗无声而笑,看明兰一眼,喜不自胜,再看明兰一眼,忽又眉头紧蹙,须臾间,神情变化地异常活跃,情状十分惊悚。

    明兰倒十分淡定,自顾自得进食,大约因在外头跑了一下午,此刻胃口好,还多添了两碗汤一碗饭,抹干净嘴角,净手,漱口,医就来了。

    来的医姓卓,面孔白净方正,素为英国公府所信重,曾荐给沈家,正是经验与精力俱佳的时候。顾廷烨黑着脸站在一边,瞧着不像老婆有孕,倒像老婆得绝症了;他原想把医院院正张老医请来,谁知今夜恰好在宫内当值,他总不好去砸宫门。

    隔着帐帷,搭着帕,卓医为明兰诊脉片刻,立刻面露笑容,朝顾廷烨拱手道:“恭喜侯爷,贺喜侯爷,夫人有喜了,已近两个月。”

    顾廷烨略一抬手,沉声道谢:“有劳先生了。”他那短命讨债的大哥是六月挂掉,紧接着是不情愿的守孝,个月纯洁的夫妻生活,如今正是冬月中旬,很好很好,果是天佑人和。

    他面上淡然,心里却着实高兴,待卓医诊毕,又请他去书房,足足问了一盏茶的话,直问得卓医快失笑了才放人走,并封了一份厚厚的诊金。

    这晚顾廷烨没去外书房议事,早早洗漱后便上榻,他的言辞素以锋利见长,攻击争吵是把好手,却不擅劝抚,此刻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紧紧拥着明兰。温热的男性气息濡湿得喷在颈后,背后贴着他厚实的胸膛,一只大手无意识的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虽二人间默默无语,明兰却能感受他心中的喜悦。

    这样安详美好的气氛中,明兰睡意渐浓,半睡半醒间却听背后一声轻叹,似有浓浓化不开的情绪,她心中大奇,扭转身面对着他:“做什么叹气呀。”

    夜深漏重,屋中静默如水,过了半响,顾廷烨才低低道:“忽想起了昌哥儿。”

    昏暗中,明兰陡然睁开双眼,快入睡的脑袋急速清醒,天知道这个话题她已经好奇了多久,偏顾廷烨始终讳莫如深,她也只好忍着不谈,没想今晚他自己说了。

    “蓉姐儿这孩,到我身边也许多日了,她虽从不提及,但我晓得她心里也是惦记的。说起来,昌哥儿母如今怎样了?”她柔声轻问,心里猫爪挠似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顾廷烨微微躺平了身,才道:“衣食不愁,在庄里平安日,如此罢了。”声音中满是怅然之意。

    “侯爷是不是悔了?”明兰愈发贴近他的胸膛,深寒的夜里,温暖坚实的身躯何其令人眷恋。

    “不悔。”两个字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平静。

    顾廷烨展开胳膊,让明兰枕在其上,“我一十六岁结识曼娘,迄今十年有余。她是什么人,我清楚了。”顿了顿,暗中一声轻嗤,他似是苦笑了下,“她虽为女流之辈,却比寻常男都强。她若要成一件事,自是事半功倍,但若要坏一件事,却也是防不胜防。我不能叫你,叫我们的孩儿,叫以后的日,都冒这个风险。”

    这次轮到明兰沉默了,过了会儿她才轻道:“这是我第二回听你夸她。她就这么能耐?”

    一只大手温柔的抚在她的脸上,带着老茧的虎口略粗糙,轻微的砂刺感在柔嫩的肌肤上,有些麻麻的感觉。在这清冷的夜里,顾廷烨的声音格外淡漠:“她胆识过人,素有急智,能忍人所不能忍。想扮出什么样,就能叫旁人深信不疑,便是漕帮的兄弟也对她夸不绝口。伴我近十年,几乎未露破绽。若非我有心探查,怕至今不知她的为人。”

    明兰心里如打翻个油盐铺,五味陈杂,只能闷闷道:“术业有专攻嘛。”演艺专业的高材生,当然有两把刷了。

    顾廷烨听出她口气中的抑郁,呵呵笑了起来,弯臂把她紧紧搂住,揉来揉去好一阵揉搓,亲昵道:“你个傻丫头!”

    明兰叫他揉压着脸颊变形,话都说不清楚了,忙举手去隔,却力气不够无法成功,便伸爪去他腰间呵痒痒,顾廷烨忍不住发笑,忙一巴掌拍下去,把个不老实的胖爪给按住。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互拥着静静躺了会儿,顾廷烨望着暗沉沉的床顶帐幕,映着窗纸透来的微光,微微晃动,飘荡如月春江里的水纹。

    他忽忆起那年,初初见她。

    那日刚下了戏,不知谁起的哄,一众锦衣华服的轻狂公便簇拥着往后台去,要去寻当时正红的小旦春雪玉,瞧瞧他卸妆后是个什么**模样。然后,他遇见了曼娘。

    十来岁的秀丽女孩在庭院角落等候兄长,一身粗布旧履,不施脂粉,套着宽大的水袖自顾自顽着,一边婉转起舞,一边清声缓唱‘妾身如蒲草,垂江蒲,随水流,浮游无根,望君万万怜之’,悠扬回味。

    此情此景,引得一众贵胄少年俱是驻足,多看了几眼,有几个出言轻佻,他忍不住仗言解围,催众人赶紧,免得春雪玉叫旁人捷足先登,先行请了去。

    那帮迷晕了戏的公哥们果然发急,忙着往里赶,片刻间人群散去。

    那女孩抬头深望他,眼中尽是感激,四目相对间,直羞得她面上绯红一片,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他不免心生好感。女孩其实并不美甚,比之继母新给他的两个俏丫头颇有不如,却独有一份天然羞涩之态,清新的宛如江边垂柳,柔致楚楚。

    他并非戏迷,但那句唱词却叫他深深记住,许多年后他才想到,其实曼娘一开始就说明白了的,她确如蒲草,看似柔弱,实则坚韧,折不挠。

    “她样样了得,偏心术不正,做起事来,全无顾忌。我该对她说的都说了,能给她的也都给了。”顾廷烨黯然道,“只是昌哥儿”

    明兰静静听着,忽觉心头一阵发虚:“不把昌哥儿接来,是为着我么。”

    “不是。你别往自己身上揽;是曼娘自己不肯。”顾廷烨搂紧她,轻抚慰道,“她口口声声不愿嫁人,求我给她留个依靠。”说到底,他还是心肠不够硬。

    这真是个经典的选择题。

    富有的父族向贫寒的灰姑娘出条件,只要孩不要母亲。如果放弃孩,那么孩能享受荣华富贵,光明的人生;如果留下孩,那就只能和母亲一道挨穷。狗血一点的电视剧,最喜欢让一对兄弟或姐妹去走迥异的道,酿造诸多泪点,多年后普天同哭。

    “既定下了,便不会再变。”顾廷烨语气平静,斩钉截铁,“我也并非撂开手不管。我会护他周全,会着人教养;但不能入族谱,顾家也没这个孙。”话说到这里,明兰忍不住从他怀里抬头,可惜屋里暗的很,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只好又躺下了。

    他到底还是留了一手。

    世上有几个无师自通的天才,哪怕是惊世如莫扎特之流,也大多自小长于音乐世家,就算没有特别教育,也是耳濡目染。试试让莫扎特生于世代杀猪人家看看,天天见的都是血肉横飞,长大了,怕也觉得砧板比五线谱亲切的多罢。便是顾廷烨自己,也是老侯爷冬夏不改的,一拳一脚一刀一剑,日日年年教出来的。

    昌哥儿长于乡野,左右都是农夫小贩的孩,没有得力的师傅打基础,没有出色的先生点拨,只教他些寻常的经济问,长大后多半会成为一个幸福富裕的小地主。

    如果他妈不天天灌输仇恨的话。

    这是个阶级分明的社会,最好的教育资源都是固定的。为着盛氏非大族世家,盛紘费了多少力气才能请到庄先生来家里开塾。问问庄老,愿不愿意去乡下教个戏的非婚生,哪怕顾廷烨亲自出马,昌哥儿再惊采绝艳的惨绝人寰,都难保人家会大怒的拂袖而去,并认为你是在故意羞辱读书人。

    明兰总算明白顾廷烨为什么叹气了;他是在内疚。为了嫡出女永无后患,他提早一步去除威胁,从族谱上庶长的名头,到昌哥儿可能有的发展,全都除掉。

    大手覆在小腹上,炽热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渗透肌肤,明兰忽觉腹中这个小鬼挺有福气的,远在来到这个世上之前,父亲便已不自觉的替‘他’打算起来了。

    “我曾设想过,倘若昌哥儿与你生的孩儿有争。我定是要护着‘他’的,决不叫任何人欺侮‘他’。如今想来,老爷,他”静谧的暗夜中,顾廷烨的声音竟微微发发颤。

    幼时他曾听到过嬷嬷们闲聊时,说‘侯爷着实偏心’,如何处处偏着大少爷云云,如今事到临头,没想他也是一样!细想起来,他甚至还不如父亲,至少父亲仔细教养了他。

    “人心果然是偏的”

    废话,人心当然是偏的,有几个人心脏长在正当中的!

    明兰心头剧烈跳动,她敏锐的察觉到顾廷烨语气里的愧意。现在他对嫡妻嫡的爱护之情占上风,将来却未可知,有些事情当时不说,过后就会成为萌芽的恶果。想到此处,她当即道:“侯爷,你可是觉着,你幼年之时和昌哥儿有些相似?”

    顾廷烨愣了下,愕然道:“这怎会一样?”他是合法合礼的嫡好不好,另一个则连名正言顺的庶都算不上。

    明兰急追一步,语气温存柔和,故意带着些戏谑的笑意:“那侯爷,可是觉着曼娘与婆母的遭遇有些相似?”

    顾廷烨语气急促的便如跳起来一般,瞬间做出反应:“曼娘和母亲怎可相提并论!”

    白氏本来就出身富豪,锦衣玉食,带着救命银嫁入顾门,属于对夫家做出巨大贡献却受到不平等待遇的;而曼娘别的且不说,数次累得他老父气倒,全家不宁。

    思及此处,顾廷烨忍不住用力掐了明兰一把,半笑半教训道:“你胡言乱语什么!待孩儿出来后,看我不收拾你!”语气明快,再无适才的怅然之意。

    明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呵呵笑的可爱,很老实的道歉,并保证再也不敢了;说了好一通话,两人才心神舒畅的睡去。

    入睡前,明兰忽然一阵苦笑。回头浪顾某人大作情感剖白,感人至深,可惜遇上了她这个世俗的小市民,只想着如何为自己的孩创造更好的生存环境。

    不到天亮,宁远侯府上下俱知昨夜医来过了。

    “有身孕了?”夫人刚起身,正坐在罗汉床上用早饭,闻言搁下筷,拿帕斯的擦拭嘴角,“这可真是巧了。昨日她姑姑才说了两句,即刻便有孕了。莫不是话赶话的罢。还是叫医好好瞧瞧,别为着赌气。”

    一道用饭的邵氏小心的赔笑:“说是确诊无误的,已有两个月了。”

    夫人轻轻吹着碗中的燕窝,声调轻柔:“那便是真的了。说来伤心,她既早知道了,又何必瞒着大家伙儿,怕什么不成。若昨日就说了,也好叫她姑姑高兴高兴。”

    邵氏笑道:“说是昨夜刚知道的。”夫人轻哼两声,不再说话。

    坐在下首圆桌用饭的朱氏微笑道:“待娘用过饭后,咱们一道去瞧瞧二嫂罢。适才我听闻,府里的管事婆正过去道贺呢。”

    她旁边的顾廷灿面色不悦,用筷快速拨着碗中的食物:“哼,好大的排场。母亲和嫂们去罢,我就不去了。”语气矜持,高贵淡然。

    “你这不懂事的丫头!”夫人骂道,“你大嫂不便出面,嫂又显怀得厉害,本指望你二嫂替你张罗婚事,如今你还敢推阻四!”

    顾廷灿对着母亲撒娇:“娘,您先别说我呀。二嫂如今还能替我操持么?”

    “自是不能了。”明兰笑吟吟的侧躺在炕床上,慵懒的慢慢起身,规矩的坐好。

    夫人心中有气,她也知让孕妇操持不妥,但乍听明兰推脱的这般顺溜,却也不悦:“你妹也是,好容易寻着门好亲事,却无人帮忙。唉,我有个儿媳妇,要紧时候,却一个也指望不上。”邵氏低头不说话,此刻朱氏没来,她就成了赘。

    “怎会无人帮忙?您别急呀。”明兰故作惊讶,微笑道,“媳妇早想过了,咱们不是还有几位嫂么?旁人不说,煊大嫂便是头一个热心的。但凡您吩咐一声,四叔父和五叔父两家,哪个不来帮忙。怕是到时候抢着来呢。”

    “这个到底是分了家的。”夫人迟疑。

    “分了家,那也是一家人呀。”明兰早备好了说辞,“煊大嫂做事周全,您是知道的。到时候,前头有煊大嫂张罗,后头有我和几位嫂们陪着客说话,再有您老坐镇,还有什么办不好的。叫外头看了,既说咱们房和睦依旧,还得了热闹,岂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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