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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唤差役在过荆州后换了船走水道,省了上下的麻烦,人也更清爽些。
荆楚之地多山川湖泽,江上钓叟击碗而歌,雾气蒙蒙里依稀可见肩上蓑笠,若非连绵春雨和有公务在身,当得是一片可供游赏的好风光。
温明裳夜里点起烛火时,栖谣会过来同她讲探听到的一些消息,这位近侍如今做了暗卫,活儿办得还是一样漂亮,只是温明裳偶尔抬眸时会瞧见她望着窗外无言,眼里有依稀的怀念。
“栖谣姑娘,是荆楚人吗?”她有一回干脆放了笔,多问了一句。
栖谣回眸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但是多年未曾归故土。”
“为何?”
栖谣静默半晌,低声道:“肩上有责,未敢轻忘。”
究竟是何责,温明裳没去细问。
舟船的窗边有时会有鸟雀停住,湿漉漉的羽毛被抖了两下甩干,温明裳伸手过去,雀儿会低头蹭蹭她的手心。
这些鸟雀亲人,不似北境原野的海东青,即便低头,爪牙也带着锋锐。
日晷的阴影无声流转,雨在她们踏入济州境内时终于停了。
栖谣五日前道:“主子已到苍郡。”
彼时温明裳翻着带出来的那些有关案子的记载,闻言顿了好久才干巴巴道:“为何告诉我这个?”
栖谣似乎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直言道:“温大人不是想知道?”
温明裳被她噎了一下,小声道:“……我何时说了我想知道?”
栖谣没答,只是直直地盯了她半晌,而后像是明白过来这话有些让人没法接,推开窗子翻了出去。
江面吹进来的风裹着南国春时的凉,似乎悄无声息地将某种热度降了下去。温明裳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片刻后叹了口气重新翻过了新一页。
李驰全所言不差,这案子难办,若说军粮案还有什么突破口,这桩命案便是一团乱麻。除开确定黑火是经由济州转运外,几乎没什么线索。仵作早就验过尸,单从死法上看不出什么。温明裳走之前特意去寻了姚言涛,对方把姚家的翻浪鱼玉佩暂借给了她,让她若有什么去问问济州几个铺子的姚家人。
但温明裳踏入济州州府时却没先去寻那些商铺。
她去了北林。
书院长阶雨未干,早时的士子三三两两地并肩往山上爬,当中有几个见到她慢吞吞地迈步上行又不着弟子服,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好几眼。
书院外老翁扫着水,余光瞥见客来,刚要开口问人名姓,可一双老眼看清来人模样时却是蓦地瞪大。
“温……温姑娘?!”
几道目光登时定在温明裳身上,他们未必认得她,但瞧着老翁的脸色也猜出这不是个寻常人物。
温明裳同他问了礼,行的还是身为书院学子的那套礼数,她站在书院前,半点没把自己当个朝廷官吏,就好像仍是少时谦逊求学的士子。
“山长可在?”
老翁连忙点头,把扫帚往近旁一扔便引她往里走。
今日没有萧承之的早课,老人温了茶水,在水榭长亭里同自己对弈,他身侧坐着个半大女童,随着落子声晃悠着脑袋诵读着晦涩难懂的诗文。
温明裳在竹帘外站了小半刻才抬手掀帘进去,依旧行的是弟子礼。
小童的诵读声戛然而止,她眨巴着一双无邪的眼睛,见到温明裳时脆生生地管她喊温姐姐,这是她和洛清河在钦州救下的那些个孩子中的一个。
萧承之闻声抬首,温和地开口让她起来,瞧着并不意外她会回来,更不意外她的突然造访。
事实上温明裳知道崔德良给他传了信。
“这样早过来,却不去办大理寺的差。”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没有待外人的那种喜怒无常,老人的面容看着很是慈祥,“明裳。”他轻声唤了句,开口却是一针见血。
“你心中有惑。”
温明裳在这样的目光里有些无处遁形,她整理了一番思绪,谨慎着开口道:“先生给您修了书,您知道我此行为何,亦知这差有多难办。”
“嗯。”萧承之将棋篓推至她跟前,行止中有让她手谈一局的意思,“可这样的差事,不得不办。”
温明裳垂眸看着棋盘,耳边又想起小童的吟诵,她起手落了一子,听得对座的老先生慢悠悠地开口。
“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1]。明裳,我教过你,你的先生也教过你,我言你心中有惑,并非指你不知该如何寻到这案子的突破口。”
棋子再度落下,温明裳捻起一子对垒,在诵读声和珠玉落盘里低声道:“您所指的……是什么?”
萧承之却不答,反笑问道:“可还记得你离开书院回京时,我骂过你什么?”他话音微顿,侧头扫了一眼小童,轻斥道,“丫头,念你的书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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