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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明裳一愣,又听他道。
“你可知……康乐伯在京中给你议亲之事?”
“我……不知。”温明裳深吸了口气,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但这种心绪从不显露在表面,她定了定神,低声道,“但回来时,不论是山长还是书院昔日同窗,皆有所示警。柳家……比我预想的更加沉不住气。”
崔德良于是问她:“你可知给你挑的是哪家的儿郎?”
“不知,但既是卖女求荣,横竖不过是世家当中挑。”温明裳冷笑摇头,“苏洛两家首先便不做考虑,二位世子一有婚约,二者年岁尚幼,皆不是良配。余下两家……姚家家财万贯,但商贾非正道,银子在他们眼中满是铜臭,如此便只剩下……先生是收到婚契了吗?”
“确有人上门议亲。”崔德良搁下了茶盏,沉吟片刻道,“算起来,挑的还是婉儿的堂弟,倒是还跟端王府沾亲带故。”
温明裳毫不意外,她自顾自地转着杯盏,道:“先生觉得此人品行如何?”
“尚可。”崔德良不藏私,他说尚可便是真的尚可,“只是聪颖不足,可安其室,非肱骨之才。”
言下之意是不甚相配。
“品行尚可,也是个能够说服人的由头了。”温明裳只觉得今日的清茶太苦,叫人眉头都松不下来,“柳文昌挑的吧?”
她很久之前就不在崔德良面前叫柳文昌父亲了。
“是。”崔德良点头,阁老在此刻伸出手,粗粝的手掌抚摸过弟子的发顶,他教导人时总是严厉,可对学生总是爱重的,“裳儿,若你只是寻常女儿家,如此或许便罢了。阖家美满,平顺一生,也不失为安乐,可明知身为鸿雁却仍以此为名将你套住……”他摇摇头,像是在叹息与不忿此等行径,“令人不耻。”
温明裳深吸了口气,为这难得的师长庇护眼热,“先生,契书上……是否只有他柳文昌的名字?”
崔德良的手一顿,登时皱起眉,他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停了半刻才道:“只有他。为何突然这样问?”
“我……”温明裳张了张口,“我怕,先生。”
她心里知道温诗尔不会这样做,可人总是会害怕一些莫须有的物什。她所拥有的东西也不多,横竖在意的不过寥寥数人,正因如此,这些人便成了她最致命的软肋。
不论她在外多运筹帷幄,但凡温诗尔在这张契书上落了名,那便不亚于在她心口上狠狠插上了一刀。
崔德良叹了口气,他望向温明裳的目光里有些无可奈何,茶童侍奉在侧,半点不敢吱声,他在这样的沉寂里轻轻敲了敲桌沿,悠悠开口道。
“孩子,你知道你的字是谁起的吗?”
温明裳神色微怔,下意识道:“不是您吗?”
柳文昌唤她永远只唤字不唤名,不正是因为明裳二字出自崔德良之口吗?
“不是。”崔德良难得停顿许久,冷风簌簌吹过,茶面都皱起波纹,他望着院中廊桥,眸光游弋间像是在追忆过往,“收你为徒后的一日,我曾见过你的母亲。”
这是崔家的规矩,柳氏有心阻拦也做不得。温明裳知道这事,这也是温诗尔跟崔德良见过的唯一一面。
“她是个好女子,可惜生于风尘。但这世间傲骨从不问出处,人间情义也不问来人。”崔德良给她塞了一个手炉,摆手示意茶童将亭中的竹帘放下挡风,“我本答应了她不将此事告知于你,但你今日既心中有惑有惧,想来还是告知于你最为合适。”
“明裳二字是你母亲一早就取好的,她同我讲,你自幼聪慧,出身不该误你,更不该成你之负累。若有一日你得恩师教导,那么她便求你师,道此字为师长所起,决口不提其母。”
温明裳怔怔地看着阁老,她喉头微动,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手心冰凉。
“我不知她为何要回柳家,但若真要推其因果……”崔德良直直地看向自己最年少的学生,没将余下的话说出口。
但温明裳知道他藏于口舌的话是什么。
推其因果,是因为自己啊……连赵君若都能轻易看出的慈爱,她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恐惧和猜疑呢?
洛清河在崔家门前等人出来,今日禁军没什么事情,她明日也要跟着上殿,故而暂时清闲了下来。柳家这两日消停了,但也难保柳文钊会不会又犯浑。
日头西斜,现在的天黑得太早了。
踏雪不耐烦地刨蹄,习惯了北地的旷野,再度回到笼子里总是憋屈的。
洛清河望着天边霞光,回眸时温明裳就这么撞进眼底。
“就送到这儿吧。”温明裳侧头跟崔府的下人道了声别,缓步走下阶。
洛清河看见她微红的眼尾,心下微微一动,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温明裳道。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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