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文钊这等人觉得她不过是个外将,一无爵,二无朝职,连上殿议事都要天子首肯,但到底还没昏了头,外将封号可大可小,镇北这二字分量不可谓不重了。
即便后世无名,当下也不得不提防一二。
洛清河倒是不在意这番对谈落在旁人眼中如何看,她立在殿外,像是一棵独立繁华的松柏,日晷倾斜,原本往来络绎的宫门也重新归于冷寂。今日的日头仍未出来,即便天光已明,仍是阴云满布。
待到殿中宣了名,宦官才快步下阶来迎。冷风铺面,冬雪已至。
殿中的朝臣闻声皆肃穆而立,无数道目光落于洛清河的身上,她目不斜视,对着上首天子先行了礼。
“清河啊。”咸诚帝额前坠着珠帘,面上温和得很,“适才温少卿已将黑火与火铳之案尽数呈报,这些案宗你都瞧过了吧?可有疑议?”
“回陛下,臣无疑议,如何评判,全数交由三法司定夺。”洛清河抬头,余光瞥见崔德良立于旁侧,面色沉凝。她话音平静,一如常态。
咸诚帝呵呵笑过后提了几句雁翎的近况,而后方道:“既诸卿皆对此案无疑议,那便有功论功吧。北燕狡诈,此行……少卿甚为不易,以致险些丧命,如此大功,阁老有何高见?是该赏些什么为好呢?”
此话一出,顿时将烫手山芋抛给了内阁。温明裳去年才过春闱,短短一年内破格提到少卿的位子已是惹人议论,今次若是再往上走,那可不是只有一个大理寺卿?老大人抱病半年了,这身子总是反复,可这人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她前头可还有个李驰全呢!
论及因,这案子还是李少卿先觉察到端倪的,他资历在前,哪有全数将功劳推到一个浅薄的后辈身上的道理呢?
咸诚帝自然也知道这事不好办,他是想用温明裳,但不代表他想自己背这个有违常理擢升近臣的天子,是以这“恶人”只能让崔德良来做,谁叫他是温明裳的先生。
这意思明显,崔德良却是岿然不动,他沉吟了片刻,拱手道:“陛下,此事还需六部与内阁商议后才有决断,有功,也不可以堂上之言定封赏。再者言,论功尚有他人,少卿功高,却也不可忘忠良。”
洛清河转着拇指的骨扳指,听到这最后一字落了地,才悠悠瞥了眼骚动的群臣。她站在兵部尚书的侧手边,面上透着的是事不关己的淡漠,倒是十足的外臣不干政的做派。上回柳文钊在洛清泽那儿吃了瘪,今次还未开始便在门口又落了个下马威,再找不痛快那就是真的没脑子。除了柳家,旁的人更没由头问她什么。
温明裳亦是神色如常,她面带恭顺静立于其下,靛蓝的官袍衬得人若飒飒青竹,前襟白鹇振翅欲飞。好看是好看的,就是这姑娘的这张脸本就白净纤柔,过于黑白分明,叫眼尾的红痣就更扎眼了。
洛清河借着众人的议论声和游弋的目光名正言顺地盯着人瞧,待到声音似乎弱下三两分,她眸光微移,却在阒然间撞上阁老的目光。
这位内阁元辅早已不再年轻,但这双眼锐利如初。
温明裳也在此时抬头,但她没看崔德良,而是望向了都察院的方向。
步履声清脆,却像是一个信号,在霎那扼住了众臣的喉舌。
温明裳眸光也跟着倏然间一凛,她悄然握紧了手中的笏板,心里道自叹了声。
来了。
“禀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咸诚帝闻声望去,他抬手下压,示意朝臣肃静,而后才道:“讲。”
洛清河瞥了眼那人的腰牌,忽而一哂。
嚯,佥都御史,柳家还真是可以,这一下搬出来的便是个四品的差。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底子是真的够厚实的。
温明裳瞥了那人一眼,想起来这应当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叫做左丘桁的。
“陛下要赏,臣绝无异议,然我都察院素以纠劾百官,辩明冤枉为要,今日阁老既言赏要议,那么罚是否也需理清一二?”
“哦?”咸诚帝露出个饶有兴味的表情来,“卿且说来听听,何谓罚呢?”
左丘桁袖袍一展,先朝着崔德良一拜,而后面向温明裳开口:“温大人,还请上前半步,既为罚之罪状,还请大人一辩认或是不认。”
温明裳依言上前,拱手道:“左丘大人请讲,下官洗耳恭听,若所言为实,我便认。”
私语声又起,柳文钊冷哼了声,像是在讥讽她的不自量力。
都察院没有证据从不乱说话,在朝为官者谁人没点见不得光的东西?这般坦然……怕是要吃大亏!
“大人功高,但其罪有三。”左丘桁抬手一指,“其一,毁堤诱敌固然可敬,然今朝雨露尚未祸及良田,此举致使良田受灾,百姓流离,其罪在民。虽其后有所行,但灾祸已成,其间亏空还需户部另行填补方平民愤。微臣斗胆相问端王殿下,这道折子为殿下所拟,殿下可否告知户部拨款银两几何?” ',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