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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无人开口,可他读懂了那束目光里的意思。
你败了。
往昔的高门贵府之中尽是死寂。
老太爷的念珠断开落了满地。他一生富贵,高高在上惯了,何成想过有一日会被忠于皇室的羽林拎着衣领摁倒在地上。
像是一条垂垂老矣的丧家之犬。
柳文钊没比他好到哪儿去,那些锦绣衣衫沾了污水,比之粗布麻衣好看不到哪儿去。他脸贴着冰冷的石板,向上只能看见青色的琉璃瓦。羽林没掐着他的脖子,他也在被摁到的前一刻看清了阵前女子的脸。
“晚娘——!”他恨声道,“我待你不薄啊!百两银子!心头血一样捧着你!你竟为了那一两日的牢狱构陷我!”
兰芝不由自主地发着抖,她仍旧惧怕这座幽幽宅门,可她眼里也有恨。
一双手落在她肩上。
“抖什么,奴籍已去,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沈宁舟挎着刀,挥手示意手下人放开柳文钊的衣领。
她亲自上前蹲在人面前,道:“柳大人认得我吧?”
“沈统领……”柳文钊喘着气,刚想开口顿时呼吸一滞。
沈宁舟拽着他的发冠把人摁到了泥水里。
“羽林是天子的卫。”她低声道,“我们不抓无罪的人。”
老太爷看着她的动作,没来由地打了个抖。
沈宁舟松开人起身,掌骨扶在刀上轻笑了声,对他道:“柳老大人,有一个道理不知您此刻明白了没有。”
“人心不足,自取灭亡啊。”
侯府的府兵在这场闹剧后才现身清理残局,其中一个拾起了裂成几块的碎玉去敲温明裳的门,试探道:“温大人,这碎玉……”
“拿进来吧。”温明裳抬头冲他温和一笑,她此刻再看不出先前的冷厉,仿佛那些如刀锋一般的芒只是错觉,“有劳你们了。”
府兵不敢问,也不能问,自觉将碎玉放到她面前的桌上后退了下去。
那可是多少年的世家,瞬息间倾塌大半,只余下了柳文昌等数人,连身带爵位的都入了诏狱。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哪能瞒得住?柳家这一手婚贴诛心,可是没料到温明裳真的能够狠到如斯地步。
她把自己亲生母亲一起算计进去了!
崔德良在宫中与咸诚帝讲明暗房诸事后便赶了过来,他垂首望着自己这个学生,叹息着抚过她的发顶,“裳儿,是为师对不住你。”
温明裳却是摇头,“先生说笑,您已助我良多,今日若无先生,此局难成。这样的结果……学生心中有数,取舍二字,不论是您还是山长,都早已教过了。”
可舍的若是血脉亲情,纸上言明与落到实处却是两回事。崔德良哑然摇头,可见她神色如常,也不知该如何再劝。
连赵君若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午后跟着人一同去了大理寺,看着温明裳将白日里剩下的差事办完,只字不提温诗尔的离去,觉得心口堵得慌。
到底为什么会走到如今呢?那位夫人又为何要走呢?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暮色西沉,夜雨如期而落。
温明裳看了眼瓢泼的雨,转头跟赵君若道:“小若,你去看看兰芝吧。”
“不成!”赵君若否决道,“我去了你怎么回去?”
她这身子哪能淋雨?这个时候可还凉着呢!
“听话。”温明裳笑了笑,她在垂眼时终于露出一点疲惫,但背对着,没人看见,“让我一个人走走吧。这城中要么是影卫,要么有鹰,不会有事。”
赵君若还想再劝,可实在是拗不过她,只能照做。
冷雨铺面,寒得彻骨。温明裳在寺中再坐了一阵,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这场雨让街上空旷无人,只余下灯笼被雨雪拍打得震颤,温明裳沿着玄武大街往下走,却不是回去的方向。街上太安静了,近在咫尺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被冷风一吹止不住地瑟缩。
天地浩大,终归会让人有一刹那不知道向何处行走。
骏马的嘶鸣声便是在此刻传入她的耳中。
天色太暗,温明裳抬头看不见海东青的身影,但她放眼望去,却能看见渐进的人影。
踏雪低鸣刨蹄,在大雨里喘着粗气。
洛清河迎着她的目光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她的呼吸同样也不平静,乌灵河距京城快马也要最少大半日,更别说下雨路难行。
可她还是回来了。
温明裳喉咙滚动,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洛清河,湿透的碎发贴在她脸颊边上,冰冷的水珠顺着面颊一点点滴落下去,像是低泣的泪。
洛清河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她穿着斗篷,但策马疾奔的时候雨珠倾倒入怀,哪里遮得住什么。她稍稍平复了吐息,站在几步外轻声开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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