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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扈与张扬在鞭笞之下早已消弭入土。
狱卒不耐烦地催促,赶着前来探视的人离去。那双手被强硬地扯离,最后颓然地坠入污泥。
午后的日光变得刺目,回暖的天让日头都染上了灼烫,在行进间把人的后背晒得滚烫。
门前醒狮无人擦拭,青玉镶嵌的瞳仁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尘。
进门尚有留于府内的仆役小心翼翼地唤一句三爷。
藏书阁前挂着锁链。
柳文昌站在门前沉默了许久,他仰起头直视着穹顶日光,眼角好像也要被激起泪。牢狱中的情状仍旧历历在目,他闭上眼,终是在无声中取出了袖中的钥匙。
那道铁链随着咔嗒一声,随着风落了地。
西苑的海棠开了,彩蝶栖于含苞花木之上,随风展翅。
高忱月背着光站在影子里,轻声向榻上虚弱的妇人转述着探听来的消息。她这些时日向六扇门的指挥使告了假,皆陪在温诗尔身边。
木石的侵蚀似乎到了末尾,这种蛰伏的毒物向着油尽灯枯的人展露出自己的獠牙,贪婪地掠夺所剩无几的生息。
“是吗?还是如此吗……”温诗尔轻声咳嗽,她比离开温明裳时更显得瘦削,几乎到了形销骨立的地步,可那双眼似乎仍存着光亮。
“是。”高忱月蹲在她面前,“人已经出了京,往东边去了,东南近日春汛,路不好走,若是快便是半月。您……准备何时?”
温诗尔的目光落向了桌上放着的那个瓷瓶,那是早前程秋白配好的那一剂药。
“等到……”她撑着坐起身,将那东西拿在了手心里,瓷瓶磕碰过腕口一节细绳上穿过的碎玉,发出清脆的声响。
高忱月缓缓站起身,听见她说。
“那就等到他们动手吧。”
丹州的雨雾天总携着东边沿海的咸腥气息,像是风雨将海上的浪涛卷入这片土地,在悄无声息里漫过这座州府的每一个角落。
温明裳刚和姚言涛谈过,这位姚氏的小公子带回了在泉通的所有记档,他在回城的那一刻将所有东西尽数交付给了谭宏康所在的州府衙门,也让姚家的人尽数撤了出去。
两个人打着伞,在细雨绵绵里边走边谈。温明裳听他将所知倾囊相告,顿了须臾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咸诚帝没有明令禁止姚家插手,甚至姚言涛的名字也在督查名册之上,本不必避嫌。
姚言涛听罢只是笑,他去年随船出海,年初才回来,东海的浪涛将羸弱的世家公子打磨出了分明的棱角,叫人乍一眼险些没认出来。
“陛下让我随大人一道,那是对大哥,对姚氏的偏爱。”他轻声应答,“可姚氏总不能当真受此偏宠,人得学会知足。世家牵连甚深,无人能置身事外,除了如温大人这种全然无所偏私的。”
“小公子说得好似我当真无欲无求。”温明裳也跟着笑了笑,“是非分明,其实牵连不到姚氏身上,若真是要避嫌,倒也不必如此。”
“所以我只是尽了本分。”两个人行至廊下,姚言涛收了伞,“大哥所托,我办了。那些档册既是温大人与大哥的同门情分,也是姚家为这大梁天下尽的本分。世家之中,恐怕没有哪家当真是举世皆清的,前人的罪过,小辈能补一些是一些吧。”
“至于旁的,谭大人办差能力不差,那些档册查完,他不日大抵是要去我泉通走一趟的。温大人只需在州府静候佳音,待到事情了结即可返京。届时朝中便可拍板定案,在下便事先祝大人如愿以偿了。”
温明裳略一点头,算是回礼,她目送姚言涛转身离开,回身收伞入内上行入廊。细碎的雨丝零星扫过她的衣袖,指尖沾染着的水汽皆是微薄的凉。
洛清河在二楼的回廊尽头等她,她今日也出了门,禁军还在城外,她得时不时抽空去看看。丹州的守备军近半数是水师,这边驻防的是剩下的步卒。他们都统跟燕州的人交情不错,借故跟洛清河聊了两句布防的事情。
连着下了好些日子的雨,整座城好像泡在水里,透着浓重的湿气。驿站的厨房里熬了姜汤,生怕京城来的这些人有个病痛。
温明裳不喜欢喝这种辛辣的东西,但每回顶着洛清河的目光都很是没脾气。这几月来木石没有动静,可这东西仍在,便依旧是个不可忽视的隐患。
洛清河看着她把那碗姜汤喝了,这才塞了块饴糖给她。栖谣端着碗退了下去,一时间满院只闻雨声淅沥。
“数年前丹州的匪患与济州别无二致。”洛清河坐在廊边的横栏上,边看雨落边跟她闲话听来的风闻,“守备军原来跟其余各州的建制没区别,他们的都统说,是谭宏康改的制,为此还冲撞了不少人。”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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