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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诗尔扶着桌沿起身,裙角扫过低垂的草叶,拖拽开明晰的湿痕。她抬起眼,微微笑起来反问。
“是吗?”
巳时正,京郊放眼望去雾锁烟迷。昨夜的大雨好似不过探路石,黑夜遮去了大半的呼啸,也敛藏住了这场雨的爪牙。
一小队羽林勒马立于官道正中,将平整的官道硬生生断成了两处。这条路寻常商贾行人不大走,赶过来的多是入京传讯的驿站快马,昨日的命令一下,驿馆的差役都转了道,这里更是久无人声。
他们守在这儿,是为了等人。
沈宁舟守了小半夜,此刻听见终于有马蹄声传来,她打马向前,在来人身影渐近之际大喝一声停下。
东湖直属御前,她既然在此,那便代表的是天子。
“二位大人,别来无恙。”沈宁舟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末将奉陛下旨意,来此迎温大人入宫。”
日夜兼程,谁的脸色都不会好看。温明裳眼下青黑,强打精神看她一眼,问道:“沈统领,陛下旨意我等为臣自当遵奉。但可否请大人告知,此刻京中形势如何?”
沈宁舟气息微滞,很快如常答道:“一切如常,三法司已然秉公执法。令堂今日请阁老首肯,去往府上见令尊一面,陛下已然开口,今夜亲至鞫谳,温大人自可放心。禁军承长公主之命戍卫府外,可保万全。”
她稍稍一顿,看见洛清河侧头像是跟温明裳说了些什么后跳下马,犹豫了须臾也跟着下来,“令堂所言亦事系丹州,温大人心怀苍生乃社稷之幸,是以陛下希望大人及早入宫觐见,也好为此等大案多添裨益。洛将军亦如此,陛下这几日也时常提及将军所行。”
“她去见柳文昌。”踏雪被洛清河牵着向前,走入羽林之中,温明裳坐在马上没动, “可有他人相陪?”
“不曾。”沈宁舟摇头,羽林跟着她下马,此刻人就在正中央,她刚松了口气想接着往下说,便瞧见洛清河松了马辔行到面前。
“洛将军?”
“陛下旨意在先,我自然是要先行入宫的。”洛清河面上也带着疲惫,她勾唇浅笑,像是顺从般说,“沈统领在此久候,也是辛苦。”
沈宁舟张口欲答,却听她话锋一转。
“只是百行孝为先。”洛清河抬眸,“对不住了,沈统领。”话音未落,她扬手一掌拍在踏雪身后,随之一鞭子摔在了周遭的战马足下。
马匹受惊扬蹄嘶鸣,连带着近旁的几个军士都被带倒栽到了地上。踏雪在一片混乱之际扬蹄如利箭一般冲了出去。
沈宁舟暗道不好,她没管手下的人,翻身上马想要追,可刚跑出没两步,身侧便是一下剧烈的冲撞。
羽林的战马不配甲,经不起这样的撞击,顷刻间两方都步伐紊乱。沈宁舟经历稳住坐骑,再抬头时已见洛清河勒马站在她面前。
四境守军,论骑术没人比得上雁翎的铁骑。沈宁舟连她是何时抢的马都没注意到。
“沈统领。”洛清河面上的笑意淡下去,风雨晦暝,她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惊雷与天幕撕开一道刺眼的口子,也映亮了将军眉目的霜雪。
沈宁舟又惊又怒,“你……”
新亭的锋刃在大雨瓢泼之前显露,洛清河看着她,诚恳道:“你我皆为人女,还望体恤这等违逆之举,来日我必亲上太极殿,向陛下请罪。”
“而今……”她余光瞥了眼身后,半晌叹息道,“让她去见她母亲一面吧。”
城墙放眼不见天日。战马踏过青石,未受到半点阻拦。
潘彦卓抛下手中的石子,轻声说:“风来了。”
少年回过神看向长街尽头疾驰的人影。
“要去吗?”
“不用。”他垂下眼,“有的事情,一辈子看一次就足够了。”
在他头顶,金翎信鸽冲天而起,飞入九重宫阙。
康乐伯府的对峙仍在继续。
柳文昌错愕地看着温诗尔,似是难以置信般反问:“何意?”
温诗尔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放于桌上,那是柳文昌再熟悉不过的东西。在过去的十余年里他不止一次亲手将此物转交,借以戕害控制自己的亲生女儿。但这东西明明该在几日前三法司彻查府中时被取走当物证了,怎么如今还……
“你们所仰赖的,无非便是一句声名。”温诗尔缓步行至他面前,垂头薄讽道,“从前乃悖逆亲族,其后乃罔顾人伦,到如今便是所谓千古骂名。可是柳文昌,来日遭人唾骂抬不起头的不会是颜儿,是你们。”
柳文昌眼见她迫近,忽觉喉头发紧。
院外禁军的脚步也在逼近,甚至能听见在后院偷听的柳卫被擒下后的警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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