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思眨巴着眼睛,听见这话有些心虚地瞟自己手上的桂枝,嗫嚅着说:“王伯勿恼,九思下回不折了……”
这话让在场两人都忍俊不禁,慕长卿把她放了下来,揉揉她的脑袋道:“可不是九思的错,今日风雨摧,这花儿啊,你即便是不折,明日也要成泥中残红的。倒不如……折下来放入净瓶,兴许还能留存多几日。”
孩子似懂非懂地颔首,又回过头去看慕奚。
慕奚冲她招了招手,把她抱到了膝上坐下,这才道:“长卿,坐吧。”
“此地无酒,只有清水一盏,残花一罐。”她敛眸低笑,柔和道,“我知你今日来所为何事,这几月,怕是憋坏了吧?”
慕长卿长舒口气,她从怀里摸出了那日以后被咸诚帝所迫收入手中的那半块玉符。
九思安静地坐在前边,见到这半块玉符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衣领。但她没问,也没把坠在挂绳上贴身的另半块拿出来,反倒是皱巴起小脸露出沉思的模样。
“我以为……先帝去后便无异于树倒猢狲散。”慕长卿道,“从前先帝在时,我也没那么讨喜,皇姐今次把他给我,来日我恐无颜见皇陵。”
檐下雨珠未竭,浅薄的光投过去,映得草木苍苍。
慕奚顺着怀中孩童柔软的发,不急不躁地开口,像是把人心中各自的阴郁缓缓驱散开,“因为你接得住。”
慕长卿不置可否。
“他们那年过后不在京城,是我的缘故,我已然负过一次诸君希冀。”慕奚轻轻地说,可庭院中明明再无他人,“一块碎玉,如何拼凑也无完璧。是我厚颜,以一己之私妄令冷泉起沸,抱薪者应召而来,那是忠义。”
风吹草动,镜起微澜。
“他们来时,给我带来了一对津南木刻。”慕奚道,“刻的是一对傍地兔,你想看看吗?”
慕长卿眸光陡然一肃,她微微抿唇,半晌后才接话道:“皇姐何时知道的?既然已知此事,却还是掷筹豪赌,不怕所托非人吗?”
“心如明镜,何须多此一问?”慕奚微微笑起来,对她道,“你资质本不输任何一人,只是志不在此,有能而无私者,必不会袖手旁观,这东西于理不该给你吗?”
“那么……于情呢?”慕长卿问。
“你叫我一声皇姐。”慕奚未有停顿,“傍地难辨,无关紧要。此物在你身上一日,我活一日,筹码便系于你身,它能护你、护你想要藏在瓦砾之下的人不受霜雪摧打。”
这话说的是背后窥探的咸诚帝。
慕长珺用以制衡慕长临,那么慕长卿此刻就是被摆在慕奚眼前的拦路石。咸诚帝自问能让兄弟猜忌手足阋墙,于她们二人这儿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那个位子上只能有一个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也只会有一个,这就是摆在明暗之间的争斗。
这是慕长卿在京城的意义,只要胜负未分,咸诚帝就不会动她,更不会拿更远的姜梦别做胁,因为他没有其余的子嗣了。
“长卿愚钝,数月未有两全之法。”慕长卿低头,诚恳发问,“我知皇姐胸有丘壑,蛰伏数月方得机会亲口一问。陛下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北境战事正酣,今冬恐又有变数,皇姐舍了旧日珠玉,可还有解法?”
又是一瓣残花坠落入水。
“陛下、北境,此为两件事。”慕奚静默片刻,将桌上的杯盏推开,像是在风里敲开了无声的棋,“你若问北境,我无法可解,你我皆非良将,非近臣。京中可从中斡旋者唯有一人,你我横插一脚是害她。”
“她尚且不知何时归京。”慕长卿知道这说的是谁,“别无他法吗?”
“是。”慕奚颔首,“此关若不过,大梁未必亡于山河倾颓,而是重山高耸不见月。我们姓慕,便于此事上有天然的隔阂。”
“那另一事呢?”慕长卿追问。
慕奚指尖微收,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
【等。】
浓云拢在一方天幕,办事房前飘了细雨。
天枢今日事忙,潘彦卓才出了内阁,还无暇让人去叫家臣,他仰面见着细雨霏微,正琢磨着什么,眼前却忽地一暗。
“秋凉渐起,此时风寒若至,天枢秋算怕是越积越多了。”崔德良撑开了伞,伞面远山图秀逸,“站进来些吧。”
潘彦卓略显意外,但他仍是拢袖先见礼道:“阁老。”
崔德良摆手让他起身,随着雨打芭蕉闷声咳嗽。
阁老近些日子身子也不大好,他是太宰朝唯一的旧臣,许是年岁真的到了,从前内阁和朝中都觉得他像是立于堂前不折的青竹,近日才逐渐觉得苍翠不再。
潘彦卓不发一言地站在他边上,他不常与崔德良打交道,即便有,面上装着与常人无异的朗然,细看之下其实不难发现端倪。 ', ' ')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