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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长临屈膝于身后久久不语,他已是大梁储君,但苏恪是他和长公主的先生,此举合情合理,无人能指摘不是。
“……当真想好了?”安阳侯闭上眼,玉牌是皇嗣拜师时他回赠之礼,苏家人书道过人,这上头的字还是他亲手雕琢,普天之下唯有两块。
他的姓慕的学生也只有两个。
而送来的这块,不属于慕长临。
“是。”慕长临身形微晃,薄光打在他的侧脸,像是流露出玉牌真正主人未尽的悲凉,他借着那个人的口吻,低声道,“学生……有愧与先生。”
“不。”安阳侯缓缓呼气,稳住声音道,“你无愧于我。这世上从未有简单易行之道,我教你的,你学得很好,是我……是我们不配为人师。”
慕长临咬牙,肩膀微颤。
“牌,我收下了。”安阳侯的肩膀佝偻下来,他没有回首,只是道,“回去吧,殿下。来日,此物若是还想讨,苏恪双手奉还。”
储君沉默地起身,朝他深深一揖,迈步而去。
世子将人送走,这才得空入内。
雨已经泼了进来,浇湿了窗前盆景。
像极了面上无声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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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风雨。
潘彦卓坐在榻前,冷不丁问:“几更天了?”
“公子,三更了。”那个被唤作小六的少年低声答道。
潘彦卓偏头看他,顿了片刻不明意味地笑起来:“你还记得……燕州的秋天是什么样吗?”
小六摇头,道:“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但我也忘了。”潘彦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但我们都记得自己为什么来这儿,你说……我今日为什么还会觉得不痛快呢?”
少年仍是不明所以地摇头,他没有听见崔德良今日说的话。
“总该有个交代,即便不是我,即便这个天下除了姓慕以外什么都可以变。”潘彦卓皱起眉,面有不虞喃喃道,“他以为我能回头,以为除了我之外无人一意孤行,但我们又有什么不同?草芥、贵胄……走狗、孤狼,皇权之下,谁不都是蜉蝣朝生暮死?”
“然蝼蚁尚有余力撼千里之堤,何况山中乳虎……”
他说到这里放声大笑,惊雷遮掩了笑声,也让夜中白骨愈发显得面目可憎。
“小六,我们得给天下找新的‘道’。慕琦忱坐不了那个位子,就换个人来,他得给死去的人磕头谢罪。”他眨眨眼,将食指抵于唇上,“往来皆是同谋,我们谋的是盛世君,一将功成万骨枯。”
少年面色发白,正想开口劝慰,却又紧接着听见他仿若呢喃。
“……可崔德良今日所说,为何我心中还有希冀呢?”
快马奔驰在雨夜里。
药堂闭门谢客,江婶拾掇好了晒干的药材,正要合上房门,转头却看见程秋白披衣拿着档册走出来。
“姑娘?”她忙放下东西揩了手上前,“堂前风凉!这已夜了,怎得披了这么件衣裳就出来了?”
“杜朗回去了?”程秋白眉头微蹙,点着手中的册子道。
“欸,他闺女不是病了?昨日说过了的!”江婶道,“可是药材采买出了什么岔子?”
“……有几味药,比往日贵了些。”程秋白攥紧领口,道,“他家中既有事,明日我亲自去看看吧。”
江婶犹豫地看看外头的雨天,劝道:“这雨明日未必能停……是很要紧的药材吗?这铺子里不好离了大夫,若是紧要,明日我代姑娘去可好?”
程秋白沉吟片刻,道:“不,倒不是紧要。”
“那这……”
“江婶。”她抿起唇,转过目光道,“这样,你明日让人去一趟靖安侯府给高忱月带句话。”
“就说我有事找她,还望速来。”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神不宁。加价的药材不是时症用药,但恰好的这几味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深秋的冰雹将人从梦中惊醒。
这几日燕州的天也不大好,夜里总有雨夹雪纷纷而落,马道被雨雪裹得泥泞,辎重车轧过显得格外难行。
天枢历经几月终于让东西两地的马道驿站动工,月初元绮微让人送来了沧州的半块虎符。温明裳转头将此事转告给了京中,但她没有再收到回信,这代表咸诚帝需要她做的事情已尽数做完,余下的只需等待明面的诏命返京。
但东面的战事一直没停,这个时候的雨雪挡不住狼骑奔袭。洛清河和她交过很多次手,但这只狼崽子长了教训,借着速度跑得飞快。
她目的明确,就是要扰乱交战地的辎重运输。把瓦泽的战场隔成孤岛。
双方在东面的苍野里来回拉锯。
温明裳这几日总睡不实,回京的日子越近,她就越是担忧京中潘彦卓的异动,互市的消息是悬在头顶的刀剑,不能不防。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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