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看就是长久没有打扫过了, 桌子家具上都落了一层浮灰。苗银玲整个人的状态十分糟糕。蓬乱的头发, 脸色枯槁,怀里抱着庄于蓝的照片, 嘴里嘀嘀咕咕一直念叨别人听不懂的话。
钟慧娴走到她跟前,试图小声的和她说话。
苗银玲有短暂的停顿,慢慢的仰起脸盯着钟慧娴看了许久,那冷漠冰冷的眼神,让钟慧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可下一秒,苗银玲又像是没看到一样,径自抱着照片说话。
钟慧娴出去,帮着把门带上,苍老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自责和后悔。她怎么都想不到庄于蓝会出车祸,人竟然死了。
走路一瘸一拐的,又坐车去了云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护工现在一看到陌生的访客,都心存警惕,实在是被上次吓到了。钟慧娴给护工解释自己身份,在对方半信半疑的目光里,才慢慢走近病床。
钟慧娴看到周方圆躺在那,好似没有灵魂的躯壳,心跟着揪疼。她和苗银玲千算万算,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庄于蓝的死,伤害最深的也是这两人。
钟慧娴伸出手想要摸摸周方圆,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当年...于蓝身体弱又早产,你才生一半她就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是我一点点把你弄出来。于蓝醒来看到的不是你,是另外一个早产的死婴。我们告诉她,生的太久在肚子里缺氧窒息死了。”后来,是她带着早产婴儿去了几百公里远的东山市。
钟慧娴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什么都晚了,人已经不在了。
“于蓝她...并不知道你还活着,她...从未忘记过你。是我和她母亲一直在骗她。”钟慧娴看着病床上小孩眼睛微微抖动一下,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往下落。
如果要是知道会这样,她一定不会打那通电话,或许就不会出车祸了。
“她是你.妈妈,你也不是她抛弃的,当年她是有机会打掉你的,是她一直在和她母亲抗争要留下你的。”钟慧娴鼻子发酸,颤着手摸了摸小孩的脸,“你...是个好孩子。”是他们这些大人,因为自己私念让她吃了很多苦。
钟慧娴踉跄的挪出病房里,刚一出来就看到段华章和陆可为两个人。
段华章一手捂着瞪大眼睛的陆可为,一边点头笑笑。
钟慧娴耳朵不聋,她早就知道外面有人站着,她说的那些话,一半说给小孩听的,一半说给外面的人听的。
知道外面的人是于蓝生前的好朋友,虽然不知道他们和小孩具体的关系,可是她希望,他们能在现在这个时候,看在庄于蓝的面上,能帮助这个可怜孩子。
她能做的就是这些,即使天天吃斋念佛,她也知道自己死后必入地狱的。如今罪名又多了一条。
看着钟慧娴走远,陆可为扒拉掉段华章捂着自己手,小手惊讶的指着那人,小.嘴都张圆了。“妈,她...她刚才......”
“嘘!”段华章同样震惊无比。
阿圆是于蓝的孩子?
阿圆多大?十一岁吧?想想十一年前,似乎是有一年左右,她和于蓝没见过。再见面人像是大病一场似的,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之前医院里于蓝神情那么不对劲。想必那个时候,她也才知道阿圆是她亲生的孩子。
而阿圆...
应该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
段华章皱眉,所以,原本想要想认的母女,却突然阴阳两隔,而且还是为了救自己丧命。
听着病房里压抑抽泣的声音,深深吸了口气,小孩心理上创伤只怕比她预想要重。
段华章拉着陆可为转身回去,这个时候还是别进去了。
*
即使知道了原因,可周方圆的情况并没有变好。
段华章和段立东商议在联系心理医生,不过在这之前,段华章决定亲自和阿圆聊一聊。
周方圆呢,
她的腿脚还有感觉,痛的感觉,只是腰部使不上力。她整个人像是被分割了无数块,又被拼装在一起。
可她觉得自己已经痛的死掉了。
她的心好疼,一抽一抽的,疼的她呼吸都觉得困难。再有就是脑袋,像是自动开关的电视机,之前的过往像是电视剧一样播在脑子里播放着。
她疼的窒息时,脑子的画面也从没暂停过。
比扇巴掌,挨脚踢疼多了,比肋骨断裂还要疼。
她实在疼的太厉害了,疼的想要消失掉。
或者,她就该和她爸一样,也或是在洪水里丧命。就像诅咒她的,为什么车祸里死掉不是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残废的躺着,她活着是为了什么?有谁会因为她活着而高兴吗?
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这样的她,有活下去的必要吗?她自己还有能力生活吗?
她是拖累人的包袱,也是她的现实,她没有条件活下去了。
哭泣的眼泪中,带着她无数句对不起。
对不起,妈妈,你给我的第二次生命,我没办法活下去,我总是一个人,你们所有人都扔下我。我那么小,活的怎么那么辛苦。
我已经很努力了,可今后,我没办法努力了。
周方圆抬手去拔自己手面上的吊针,尖尖细细的针头,扎进肉里的时候很疼,她掐着针头的手微微打颤,眼泪扑簌簌止不住。
段华章推门进来,吓得赶紧上前攥住她的手,把针头抢过来扔掉,疾声厉色的训斥道:“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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