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人,一個是被罵被瞧不起的頭號紈絝,一個是眾人擁護的丞相大人,是以往完全不會被一塊提及的兩種人,可現在卻同處於狹窄車廂內,難以分清誰清誰濁,被稱作青竹的人步步算計,而站著染缸之中的人卻清澈如水。
往日如天壑的距離,現在只要誰稍稍靠近些,就能觸碰到對方指尖。
「寧清歌,」盛拾月突然開口,打破沉默。
寧清歌驟然回神,看向她。
「要不要下去走走?」盛拾月停頓了下,又補充道:「反正回去也沒什麼事。」
「好。」
馬車艱難拐到一處狹窄小巷,葉流雲掏出隨身荷包往盛拾月身上一塞,繼而雙臂交疊抱在胸前,往車廂一靠,打定主意不去打擾。
而盛拾月也不多說,帶著寧清歌繞出巷子,往大道上走。
西坊的熱鬧不減,相比於白日,晚上更多是些酒水吃食、投壺猜枚之類的玩意,彩紙燈籠懸掛滿街,大人領著小孩、相約見面的少男少女嬉笑著走過。
「這兒人多,小心些,」盛拾月側身向後,高聲囑咐。
許是讓寧清歌誤會了,無意甩向後的手被主動拽住,像是要讓盛拾月領著她走。
而盛拾月只是愣了下,卻沒有揮開。
兩道身影逐漸並肩,融入熙攘人群中。
「大、寧……」盛拾月本想喊她名字,卻又覺得不妥,話鋒一轉便問:「你有表字嗎?」
寧清歌抬眼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怎麼?殿下終於想起這事了?」
在大梁,子女行過成年禮後便要取字,往後無論長輩、同齡人都要稱其字,或是姓加官職、姓加家中排行,連名帶姓的稱呼,略有些侮辱責罵的意思。
不過盛拾月之前看寧清歌不順眼,不是陰陽怪氣的丞相大人,就是寧大人、寧清歌,後頭喊慣了,也沒想著改口,如今終於提起。
盛拾月自知理虧,眼神飄忽一瞬,又道:「鬧市人雜,總有些不懷好意的傢伙,你別叫我殿下,喚我盛九就是。」
盛拾月如今已有二十,早該行禮取字,但為了等小姨回來,她一直拖到現在。
寧清歌不再追究,只笑了下,說:「望舒。」
「嗯?」
周圍吵鬧,盛拾月聽不大清,忍不住偏頭彎腰,靠近對方,喊:「你再說一遍。」
距離突然被拉近,寧清歌沒有退後,反而將箍住對方手腕的手往下,溫涼指尖撫過掌心,輕易就穿過指縫,與之十指緊扣。
寧清歌低聲解釋:「太多人了。」
確實是太多人了,兩人的手臂貼在一塊,緊緊挨著對方,盛拾月垂落的髮絲搖晃,划過對方鼻尖,故意湊過來的耳朵,似乎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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