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踏入其中,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枯敗的腐朽味道,像是磚石夾縫中的青苔敗爛、木樑被水泡的發霉、鐵器生鏽的味道和行屍走肉的臭味,這些味道交雜在一塊,將踏入的人籠罩住。
連日光不想落在里頭,只留下一片陰沉沉的暗灰色,穿著粗衣的人沉默又麻木地淹沒在暗灰色中。
盛拾月有些恍惚。
寧清歌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嗎?
大梁對僕從向來寬厚,尤其是皇宮,侍人不僅每月都能領到豐厚的例銀,還能在入宮十年後,自由選擇留下還是離開。
可掖庭的人不一樣,他們是罪奴,在皇宮乃至整個大梁,他們都是最低賤不堪的存在。
不僅沒有例銀,還要負責宮中最苦最差的活計,哪怕是個普通宮女,也能對他們呼來喝去、任意打罵,更沒有選擇離開的權利,除了不知分化結果的幼兒,沒有人能離開這里。
盛拾月往左望,是蹲在地上大力洗涮衣袍的侍人,往右看,是晾曬衣物的地方,屋舍里還有紡織聲,看起來有些雜亂,卻又各司其職,互不干擾。
或許是盛拾月只穿了身道袍的緣故,里面的人仍低著頭幹活,不曾跪拜行禮。
盛拾月不大在意,也沒有出聲提醒,反倒自顧自往裡頭走,隨意穿梭於其間。
寧清歌也曾和他們一樣嗎?
實在難以想像,眾人仰望的皎皎清月,是從這樣壓抑而腐爛的淤泥中升起。
她餘光一瞥,將侍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難以直立的脊背、因凍傷而紅腫的手指都收入眼底。
盛拾月小小吸了口氣,將心中泛起的酸澀暫時壓住。
在她嬉笑玩鬧,與夫子鬥智鬥勇的時候,寧清歌都在做這些嗎?那她又是如何從那麼多繁瑣的活計中,擠出一點時間來讀書習字的呢?
盛拾月不敢細想,只能抬起頭,環視一圈,便見一位頭髮花白、骨瘦如柴的老嫗坐在偏僻無人的角落。
寧清歌離開掖庭已久,想必只有年紀稍長的人能記得更多。
於是,盛拾月大步向她走去,剛走到對方面前,就見那人仰了仰頭,扯著蒼老的皮囊,露出一抹像是笑的弧度,喊道:「九殿下。」
「你認識我?」盛拾月微微皺眉。
「怎麼會不認識九殿下,」那老嫗敲了敲自己的腿,又苦笑:「廢咯,沒辦法跪下行禮了,請九殿下恕罪。」
盛拾月視線偏移,就看見裙擺下那一雙被皮包著骨的雙腿,她張了張嘴,忍不住問道:「這是……」
「也不知怎的,想來是時常跪著幹活,後面就慢慢走不了,」老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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