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修裝作無意，漫不經心地提及，「我聽歲歲說，密爾頓公爵府有口深井，深度穿透地殼，從空中向下看，就像是一隻藍色眼睛。父親還記得嗎？有年暑假，我們去白鷹海峽看藍洞，深潛的時候，是父親抱著我下去的……那時候，媽媽還在……」

紀昌從存儲的記憶中翻出紀修描述的這件事，是紀修八九歲的事兒了。

紀修說的密爾頓公爵府的深井在一個不高的山坡上，山坡中間有一片凹地，有一棵巨大的扶青樹，扶青樹的樹冠下方，就是那口深井，井口五六十見方，有一條極細的開口，通向不遠處的外海。

站在坡地上下望，深不見底，水的顏色從最上層的藍色逐漸過渡成黑色。

身後是密爾頓公爵府的莊園，紀修站在扶青樹上，看向身邊的紀昌。

「父親偶爾會想到媽媽嗎？」

為了和紀修「聯絡」感情，紀昌把存儲的記憶快速「看」了一遍。

人類的情感真複雜，「它們」研究了很長時間，還是不能理解，只學會了模仿。

「你媽媽是個很優秀的女性。」

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紀修覺得不滿意，忍不住追問，「當初，父親為什麼會和媽媽結婚呢？」

為了繁衍。

其實也不對。

在「它們」的種族，沒有結婚這樣的說法，繁衍也不需要婚姻。

紀昌在記憶中翻找到了標準答案，「因為愛情。」

紀修看著他沉默了一會兒，低下頭，垂落的額發遮住了他的神情，「父親現在還愛著媽媽嗎？」

秋風襲來，簌簌地穿過扶青樹的枝葉，已經是落花季。

樹下落了一地絳紅粉白，清甜的花香讓紀修的思緒飄遠。

帝星第六區的紀府主院也有一棵扶青樹，不知多少年歲，樹幹粗壯不如現在的這棵，卻不輸給第一軍校指揮院系教學樓下的那棵。

扶青樹花季，林雅喜歡折上一枝插在窗前的花瓶里，每當有風經過，便會帶起滿屋甜香。

紀修從扶青樹上跳下來，蹲在水邊，扒拉了兩下水面上漂浮著的扶青花。

水，有些涼。

「爸爸，」紀修改了稱呼，「這個學期結束，假期我想去域星，爸爸能陪我一起去嗎？」

他扭著頭望過來。

紀昌緊跟著紀修從樹上跳下來，站在他身邊看他玩水。

對於紀修的這個問題，紀昌想了想，沒有給出確定或者否定的回答，「等我看看時間安排。」

不用多想，知道紀修去域星是去找牧知歲，為了表示「父親的關懷」，紀昌加了一句，「你離開帝星時，我去送你。」

決定權不在紀昌手中，但想想域星是什麼地方，近乎百分百的概率，牧厭霜不會讓他去。

紀修應了一聲，表示聽到了，他站起身，把手上的水甩干，看向密爾頓莊園方向。

就在剛剛，他收到了溫茨海默的動手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