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驚醒,跳起轉過身來,見他臉色如紙嘴唇發白,一動黃豆般的汗珠自額面滾下來,他不自覺用上臂抵了一下左上腹的位置,眉心緊蹙了蹙。
裴玄素上輩子胃就不好,時不時愛犯疼。這人雷厲風行慣了,一人之下掌權控勢,有時候會因不適大發雷霆,被拖下去太醫不知凡幾,後來才稍好些。
牢獄長達好幾個月,能有什麼好東西吃,可能就是這麼時候落下的病根。
她抿抿唇,終究還是說:「你醒了,我給你端粥來。」
沈星站起身,就去端粥,她把粥鍋整個端進來了。
「有勞。」
他啞聲,熱騰騰的粥熬得很綿稠,溫熱的,一碗下去,裴玄素絞痛灼燒般的胃袋終於緩過來了。
他撐著,慢慢放下碗在床側小几,就這幾個動作,他疼出滿頭大汗,裴玄素從靠坐的床頭慢慢直起身,端正一抱拳,深深一揖。
這是一個正禮。
——右手握拳在內,左手在外,以示真誠和尊敬,深深俯身稽首。
裴玄素不知這小姑娘是誰,來自哪兒,但對方確確實實真真切切,將他從那方地獄救了出來。
哪怕不這知後續如何,前路何方,裴玄素也情願。
燈光暈黃柔和,投注到床上蒼白青年身上,染上一層暖色,疼出豆大的汗珠滾下,但他勉力撐著,神情認真,謝禮很端正。
他虛弱至極,但坐姿習慣腰背仍挺得筆直,眼前人已入朝外放為官數年,年輕卻氣度自成,此刻筆挺的腰杆深深俯了下來,「謝姑娘襄救之恩。」
裴玄素頭暈目眩心緒紛雜,但還是強打精神,對沈星表示了深切的謝意。
年輕的青年,五官靡麗,面如冠玉,卻自有一襟虛懷若素胸襟和氣度。
此情此景,稱得上君子如玉,嘉言懿行。
沈星震驚了。
她睜大眼睛看著裴玄素,眼前人年輕但熟悉至極的五官,卻仿佛判若兩人。
和上輩子的裴玄素比,氣質行為簡直不是一個人。
一個暗黑強勢系,一個光明傷病系。
……但不管怎麼樣,這樣不是更好嗎?
沈星震驚恍惚了一瞬,裴玄素還俯身稽首著,他腹背都有不輕的刑傷,她有點不知所措,趕緊上前托著他的手臂,將他扶起。
裴玄素起身後,立即向後稍稍一退,沒有碰觸沈星的雙手了,保持男女該有的適當禮節距離。
沈星五味陳雜。
她抿抿唇,輕聲說:「你別擔心,我都準備好了。」
「我父親是刀子匠,蠶室的人我都認識,做這個不難的。
「蠶房淨身要勾名冊,完事抬到三進院養傷,好了,就出來安排差事,不好……」不好就死了,但養傷是不點名的,也沒人伺候,尤其這次人這麼多,送飯的絕對認不過來。
「你就在這裡好好養傷,我爹偶爾在家,但我大了,輕易不進我的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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