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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信一推,吩咐馮維,「收拾好,找個合適時間寄出去。」

期間馮維也遞上了一大摞書信,是他方才出門特地去他們原來租賃的那屋子取回來了。

裴玄素並非無人惦記,他想寫信的一批人,有將近一半寫信送到鏢局問他。裴玄素查閱過後,給這些人一一寫了回信。

另外,馮維和躺在床上的鄧呈諱也抓耳撓腮,把自己認識的兄弟們都給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

有棗沒棗,打三竿子。

馮維有點不好意思把小摞信呈上,先把事稟了裴玄素,撓頭,「都是些小人物。」

裴玄素不禁笑了一下,心中感慨萬千。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用處。」

信還沒上封,裴玄素抽出一張看了兩眼,「寫得很好,蠟封罷。」

馮維撓頭笑了一下,忙給信封都用蠟用印。

這時候,隔扇門「咯噠」響了一下,裴明恭伸出半張臉,他在隔壁房間玩到現在還沒睡,準備睡了,聽見裴玄素那邊起身對話的聲音,他披著被子跑過來,伸頭:「阿玄?」

「真不是小媳婦?」

「不是!」

裴玄素作勢打他,裴明恭一溜煙跑了。

「辟啪」兩聲隔壁關上房門,小孩子般噠噠跑到床邊,甩到鞋子,卷著被子,沒一會就傳來微微鼾聲,睡著了,七歲頑童般無憂無慮。

裴玄素和馮維一起,把信封蠟封用印,之後馮維抱著一大包袱的信出去了,出門下意識上下瞄瞄,這才出去了,也沒去別的地方,鄧呈諱躺著養腳傷,他把信都給鄧呈諱十二個時辰有人看著。

馮維腳步聲漸行漸遠,裴玄素沒讓其他人進大書房和他寢臥的進院,門外沒有人聲,只有秋風吹開沒拴住的檻窗,一陣陣夜風灌進來。

院外隱約人聲腳步聲,銀白霜月落滿地,吹熄了一隻燭,半映在窗台和地板上。

裴玄素獨自一人坐在闊大的書案上,筆架硯台,棉紙書冊,殘墨點點,他獨自坐在那張太師椅上。

曾經無數次熟悉的場景,他就這麼坐在大書案之後,物是人非。

裴玄素提筆蘸墨,靜靜在棉紙上繪了兩張小像。

一個中正儒賢,圓領襴袍,捋須而立;另一個吊梢眉,丹鳳眼,美艷凌厲不拘言笑。

裴玄素工筆造詣很高,沒一會,惟妙惟肖。

他靜靜看著紙上的兩個人,他的父親和母親,許久,喉結動了動,靠在椅背哽忿倏閉上雙目。

——他的父親母親,他目前甚至連給雙親收屍都做不到!

熱鬧過後,高興過後,安置好沈星和胞兄,忙碌過去,他獨自一人,舔舐此刻,一遍遍回味人皮稻草人和消巍坡草蓆卷的屍身。

他呼吸很重,擱置在桌面的那隻手,蒼白、修長、骨節分明,緊緊握住,青筋暴突。

許久,裴玄素不禁又想起沈星,和隔壁有節奏打著小呼嚕的兄長。

和護衛和線人是不一樣的。

他無法想像,如果連他倆都沒有,自己孤身一人,是要如何從蠶房死去活來熬到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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