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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進院燈火通明,說起來,沈星也很久沒來過裴玄素這臥室後面了。

一進屋,繞過屏風,就見裴玄素躺在床上,雪白寢衣,臉色有些泛白,鬢角還有些水汽,他正撐著要坐起,床前小几還放著一碗藥。

「你還說你沒事?」

她加快幾步走過來,馮維趕緊搬了一個墩子來,她坐下,幫著把藥碗遞給他,「哎,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啊。」

可大宴的酒不能不飲,也不能不去,沈星不免有幾分憂愁。

她幫他用湯匙把湯藥攪了攪,見不怎麼熱了,才遞給他的。

別管怎麼樣,此刻真情流露,關切擔心。

「嗯。」

裴玄素一口把湯藥幹了,生怕被她看出來是解酒藥,他其實原本是故意的,就是看著還不晚,他就想看她過來,想看她在意他關心他。

但當她真的夤夜披衣而起,聞訊面帶關切擔憂和對現況的無奈,他心裡原來的那些歡喜雀躍,又驀地轉為一種柔情滿溢的逶迤情感,包裹貼著他的心,讓他整顆心臟都恬靜柔軟成一團。

他放下碗,小聲說:「我做噩夢了。」

但噩夢內容他不想說,把沈星引過來,他又捨不得了,見她鴉發蓬鬆微亂攏在一側,他撿起側面的風帽給她戴上。

大大深紫色的風帽,罩在她的腦袋上,讓她看起來純潔又添了幾分久違的稚氣,他小聲催促她:「你回去吧,我沒事了,洗了澡好多了。」

再三說著,讓馮維把沈星送回去,他仰著頭,目送她背影轉出房門,燈籠的隔扇在窗紗漸漸遠去,出了迴廊門就看不見了。

裴玄素吐了口氣,躺回床上,品嘗恬靜的甜蜜。

他臉貼著枕頭,闔目。

他怎麼能不喜歡她呢?

裴玄素獨自靜靜品味著那種感覺,這份情感,就像一口深潭,他想他溺斃其中也是甘願的。

檐下牛角風燈骨碌碌地轉著,提水倒水的宦衛腳步聲漸漸停了,庭院少了很多燈籠,漸漸恢復了夜的安寂。

等馮維回來,裴玄素問過沈星之後,他的情緒卻漸漸從方才的甜意抽身出來了。

那個噩夢雖無厘頭,裴玄素此刻也沒在意那內容,但那夢中驚駭的感覺卻始終有幾分殘存在他心上,一時半刻未曾徹底消散得去。

裴玄素披衣起身,赤足站在半昏半明的房內,雪白寢衣上批的黑狐斗篷一排三顆金扣繫到了領口,遮住他的喉結和大半寢衣。

馮維他們原本還帶著幾分竊笑的,但很快就停下來了,無聲站在房內,孫傳廷回身把房門掩上了。

裴玄素立在黃檀鑲玳圓桌的邊上,燈火的陰影下,玳瑁碎片微微反光,其餘地方又黑乎乎地看不真切。

他垂眸沉思片刻。

「孫傳廷,你去分別去旻州、豐州、韋州,戈陽州的高邑縣、巨鹿縣和安定州的壽縣、朱提縣、金家堡去一趟。」

「你稱病,悄悄出府,去鏢局挑了人,私下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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