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租住的房子和她的氣質很相配,空曠而冷清。整棟樓只有他們這一間住戶,周圍也幾乎沒有其他居民。
在春天尚未到來的嚴冬里,凌晨萬籟俱寂,萩原聽見她輕輕關上門,腳步聲逐漸遠去,他半夢半醒間會想起以前家裡那個倒閉的工廠,終日閘門緊鎖,不見天日。在那幾年腐朽在廠里的機械零件如果能說話,那麼感受大概與他現在相同——
像被墳墓般的死寂吞沒了一樣。
萩原研二在某些時候會對安靜產生厭惡。他喜歡聯誼,喜歡被人圍著的感覺,喜歡受到矚目。
但那些在這裡都沒有。
他活著,但是也死了。失去了名字,失去了熱愛的工作,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他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和一個模仿人類舉止的結果主義者呆在一起。
時間越是流逝,萩原就越是急切地想要找到點什麼東西來填補生活。可這個地方有的,只是寫滿怪力亂神的書籍、不見盡頭的死寂、以及片山翼。
無形中,萩原開始將大部分注意力都挪到了片山翼的身上。然後終於,他發現了一些她作為人類的細節。
比如她其實有很強的自尊心,偷偷瞧不起人,在讀書筆記上寫「儘管作者的學識令人存疑」;對他的態度里隱含有一種財產的占有欲,有種莫名其妙的愛惜,每天都會觀察他的情況。
她總是很過度地關注他。
這種關注在起初是反常的、過量的。可當這樣的生活不斷持續之後,它們逐漸填補上了心裡不斷擴大的空洞。
她狡猾,冷酷,不擇手段。
但就算他不講什麼引人注意的話、她也在看他。就算他故意藏起氣息來,她也在看他。就算每次她做了壞事後,故意用點力氣去牽手、擁抱,她的目光也不會移開。
久而久之,萩原甚至產生了種錯覺:他不必去爭取關注,也不用去說些討巧的話,只要他還活著,片山翼就會永遠地關注著他。
就像凍死者在臨終前會受大腦欺騙,將寒冷當作炎熱一樣。萩原不受控制地,從這種冷酷里感受到了虛假的溫暖。
已經無法相信自己的判斷了。
他越是感覺到溫暖,就意味著越是嚴寒。
這種矛盾撕扯著他。
以至此刻看到她面露哀傷之色時,萩原想,為什麼你就不能真是裝出的這幅真誠懇切的樣子呢?
你不必是個好人,但為什麼你連普通人也不是呢?
萩原絕不可能對松田的死袖手旁觀,甚至於,他做好了再死一次也要阻止的覺悟。
他也在讀片山翼書房的那些書,知道世界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想要改變松田陣平死亡事件,付出的代價再高昂也不一定能成功。
片山翼大多數時候對他還是說話算話的。她說不會插手,就好像真的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再不過問了。
萩原則一反常態,開始頻繁外出,提高了和松田陣平聯繫的頻率。
松田陣平的調崗已經生效,萩原這麼頻繁在警視廳周圍出現其實是件風險很大的事。他一貫在人群里出挑,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人叫破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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