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還是會不高興的。」盧森說。
「但我不會說出來。」白唯說。
「你為什麼不會說出來呢?明明你不高興。」
話題繞來繞去又繞回了第一段。白唯在那一刻想到了自己的家庭——最開始的、有他和他的母親父親的、在白海的家庭。他的父母背叛了自己的家族,私奔到這裡定居。他們每天都在說話、都在爭吵。
直到他們用花瓶打碎了彼此的腦袋,母親帶著他搬遷至黑港。
在黑港的日子是從未有過的安靜的。他的母親白雎是一個蒼白又沉默的女子。在不和他的父親爭吵的日子裡,她其實不愛說話。很偶爾,她讓白唯看見了她以前的照片。她留著很短的頭髮,穿著男裝,在海軍學院的大片爬山虎下拍照,看起來安靜又倔強。
「那時候我曾經是父親的驕傲。」他的母親看著照片沉吟許久,輕輕地開口,「你知道嗎?我的父親從來沒管我叫『女兒』。他一直叫我『兒子』,說我是他的驕傲。」
「我是錯的。我沒辦法和他爭吵,我回不去了。我不是我人生的船長,我只能在這裡,客死異鄉。」
後來母親病死。他和母親的屍身相處了超過一周,直到鄰居在夏日聞見臭味,發現只有幾歲的孩子在每天擦洗母親的身體。鄰居撥打了報警電話,白唯在那之後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祖父。
祖父拄著拐杖,他有那麼一瞬間看起來像是垮掉了。可很快,他恢復了威嚴肅穆,把白唯帶回了家中。
白唯後來也從來沒和祖父爭吵過。白家厚厚的家規,就是生活中一切規則的準繩。而且許多「區區小事」,又有什麼值得爭吵的。除此之外,他的祖父能以瘸子的身份守住白家這樣大的家業,這已經說明了祖父的正確。
可白唯現在的家庭是亂七八糟的。沒有準繩、沒有計劃、也沒有未來。他也不想因為小事和盧森吵架。因為他不懂得吵架的技巧,而且他早就打算謀殺盧森了。
盧森說:「是因為修車店太小了嗎?我們再過幾天,就能搬回家裡了。」
「……」
盧森又說:「是因為你在擔心修車店的收入嗎?我最近在考慮,在鎮上開一個民宿或許會是個好選擇。」
「……」
盧森道:「還是因為,你在為性冷淡而感到自卑。親愛的,我很快就會想到辦法的……」
白唯忍無可忍。他翻開被子,轉向盧森道:「你怎麼能把紅酒燉牛肉的原材料都放進方便麵里煮?」
盧森:「啊?」
白唯:「而且,你還加了酸菜調料包?我告訴過你,今晚要做紅酒燉牛肉。」
「……我在方便麵里也加了紅酒。」盧森說。
白唯的胃開始不舒服了。他絕望地想著,今晚他居然還吃了一口那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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