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哪是看書啊,要真是看書,怎麼還會想著方才宮內的事?申容就理了理蓋在膝上的毛氈子,轉回身問他,「她為什麼事得罪您了嗎?特地要提一句。」
往前讓太子生了趕人心思的,好像還只一個田婉兒罷——那還是人家明擺著做錯了事。而今這個楊氏不過才露了個面,什麼都沒做,好端端的怎麼就要把人趕到西宮那地方去了?
「我不喜歡這些太多心思的。」太子放下了那捲壓根就沒看進去的書,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劉郢現在對他父皇安排給他的這些女人都是不大滿意的。申氏和田氏嫁進來的時候都還好,哪怕沒見過,也都還算能接受,本來儲君的婚事就不由得他自己做主,他也是早就知道了的。
可直至經歷了田氏屢次鬧事以後,心底的不快就由此逐漸滋生出來,到後來甚至是抗拒——他著實不喜歡在自己的後院還這樣被動,明明知道田氏背後做了什麼,可就是不能動她。
再等那倆舞姬和王氏進來,這感覺幾乎就達到了頂峰。
但說他就是反感那些女人了嘛?劉郢心裡也很清楚:並不是。偶爾看順眼了,申氏不能服侍的時候,他也會寵幸她們。可便是再能折騰的,也壓不過心底的抗拒——說到底,是不喜歡她們進來的理由,王氏進來,是父皇為懲戒申氏未能生子,大小玲姬也是如此,當著一個宴上的人,明擺著拒了,最後也還是塞進來了,乃至後來的那一連串的小宮人,都是在申家有難時塞進來的。
父皇是什麼心思,他能不清楚?看似壓制申氏,實則機帶雙敲,不也是在警告他?
他覺得自己相比起他那個二哥、益北王、劉子昭,在皇帝面前表現得已經算很聽話的了,被他下死力氣打過、不管不顧地罵過,甚至當年被質疑夥同魏南王貪污,事後他都從未表現出過半分芥蒂,不僅一直孝順他,就連鄭皇后也一併孝順。
可為什麼就是做成這樣了,也還是半點自己做主的權利都沒有?看似給了個儲君的位置,就好似是給了最多的偏愛,可實際卻是最多的控制。從前朝到後院,從外到內,儲君的所有事,都是在皇帝的桎梏中——
「好,那就打發了。」申容的語調平和,好似並沒有太子心裡計較得那樣多,眼波流轉,瞅見太子肩側落了一點髮絲,便靠近捻了起來。
劉郢順著望過來,心底的那些煩悶漸漸消弭,恰逢她抬頭望他,這距離——近得連少女臉上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禁就沉了眼神,申家女從不施濃妝,所以再怎麼湊近看都不會覺得突兀,即便肌膚上有些細微的瑕疵,也都顯得是一副自然之美態。
欲吻過去的時候,卻又見她往後躲了一下。
「殿下,在這可不莊重。」她嬌笑著,額上步搖閃著光影,實在嬌艷。劉郢不覺跟著也笑了笑,雖沒有和平時在榻上那樣的追吻過去,但還是攫住她粉嫩的臉看了許久,從雙唇到眼眸——他臉上的笑漸漸淡去。
「怎麼了?」申容輕聲問,神情之中多帶著好奇。
輿車內跟著顛簸了好一陣,興許是出了長安城,上了城外的泥道,外頭熙熙攘攘的人聲逐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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